程宗文终于变了神色。
关于叶芷安亲生父亲的消息是他对应溪撒的第一个谎。
他告诉她,那个叫叶至峤的男人早就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在她离开学校当天,就被父母送到国外,没多久和当地一华裔千金订婚。
事实上,叶至峤早死了,死在了孤注一掷去梦溪镇的路上。
走到茶楼门口前,叶芷安四肢已经僵硬,手心密密匝匝的汗液戳穿她的张皇和惊悸。
这一刻,她忽然很想见到纪浔也。
想让他用温煦的目光,将她潮湿的情绪密不透风地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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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对着手机屏幕骂了声“卧槽”,转头看向大病未愈正站在窗边装深沉的男人,“小叶同志问我你在哪儿呢,不是,她不来问你,找我干什么?”
纪浔也转过身,背抵在墙上,“你怎么知道她没来找过我。”
赵泽这会特别机灵,“该不会你骗她自己现在在其他地方,她怀疑,才来找我的?”
他又“卧槽”了声,“都说女人第六感牛逼,看来是真的……你怎么回她的,我跟你统一下口径。”
纪浔也言简意赅,“在公司。”
“行。”赵泽敲下这几个字,犹豫了会,没发送,又问:“你确定你这副样子,一会儿真能跟李明宗那蠢货玩车?”
“他有心跟我玩,光躲是躲不过去的。”
当年,纪浔也遭李明宗报复,险些在国外折了双臂双腿,为了保全李家,得知这事的李明宗老子李京翰只能大义灭亲,亲手挑断李明宗脚筋给纪书臣赔不是,转头又将李明宗送到国外,直到上个月,李明宗才回国。
一场招标会上,两个人狭路相逢,出乎所有人意料,李明宗用一副冰释前嫌的姿态,笑着同纪浔也寒暄,还说自己会在下月中旬在淮山安排一场赛车局,问他要不要加入。
纪浔也不蠢,不至于猜不出这人憋着什么坏水,无非想借赛车的由头,完成迟来四年的报复。
纪浔也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烟盒,倒摸出一颗牛奶糖,三两下拨开含进嘴里,“我既然敢来,就不会什么准备都没做,就算死,也只能是他死。”
赵泽就佩服他这狂妄劲,朝他竖起大拇指,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将人卖了,重新敲下:【在淮山,再过两三个小时就要跟人赛车了呢。】
这番不地道的行径,几分出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另外几分是在担心,当然他并不担心纪浔也会真出什么事,而是怕他恶魔附体,把事闹到不可收场的地步,叶芷安在,多多少少还能镇住他。
叶芷安没回复,直接打车去了淮山。
跟五年前一样,处于封路状态的淮山山脚停着一长排豪车,数名青年坐在车顶,挥舞手上的彩带将她拦下,不同的是,这回有赵泽的亲自迎接。
有人吹了声口罩,“泽哥,这你女人啊?”
赵泽呸了声,“你这话让纪公子听到,小心把你舌头拔了。”
原来是纪二的女人。
其余几人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露出称奇反应。
赵泽扭头看向叶芷安,“一会儿你可别跟他说是我把消息透露给你的。”
“他不傻,就算我不说,也猜得出。”
“要真被他琢磨出了,到时候你可得替我说几句好话,你也知道,他现在谁都不听,就听你的。”
叶芷安憋着气回:“那他还骗我?”
赵泽立马闭上了嘴。
处停着四辆改装车,李明宗还没上车,倚在车边吞云吐雾,叶芷安认出他,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赛车的时候,我坐纪浔也副驾驶算违反规则吗?”
李明宗停下吞吐的动作,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几眼,想起他们之前的过节,眼神陡然变得阴狠,在他身侧的男人诨话张口就来,“别说坐副驾驶,就算你坐纪公子大腿上,也不算什么事儿。不过你俩得注意点,一会儿千万别擦|枪|走|火了,要是因为这事,害自己受伤,传出去可太难听。”
闻言,李明宗带头笑得最欢。
在来的路上,叶芷安已经听赵泽简单提起四年前李明宗和纪浔也的那桩恩怨,护犊子情绪上来,反唇相讥道:“都说脚筋被挑断后,难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尤其是现在这种阴冷天气,李少爷一会儿可别疼得一抽一抽的,把刹车当油门踩了。”
轮到赵泽差点笑喷,一句话没来得及附和,就看见叶芷安精准地上了纪浔也那辆车。
在这之前,赵泽得承认自己对叶芷安存着几分轻蔑态度,和旁人一样,认为她是手段高明到了另一种境界,才能将北城两朵高岭之花玩弄于掌心,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这个姑娘,不仅不高明,甚至还有点傻,她唯一的手段怕是只有剖开自己胸膛,拿出一颗不经任何粉饰过的真心对待他这兄弟。
这世界上有几人能抵抗得了这般冲击?
纪浔也会沦陷到如今这副样子,时刻被她牵动着心弦,好像也能理解了。
车门和车窗都紧闭着,外头的起哄声被削弱大半,加上纪浔也这会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和叶芷安的聊天页面上,对正在以及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听见开门的动静后,才掀开一点眼帘看去,呼吸声在一瞬间变得有点响。
“你上来干什么?”云淡风轻的模样从他身上消失,剩下满满当当的抗拒和慌张,一时间都忘了问她怎么来的、又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只说:“下去。”
叶芷安敢说这是他对自己用过的最冰冷的语气,若非考虑到他的出发点,这会她的心已经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