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安抬头就看见他脸颊处碍眼的伤,刚软化的态度,一下子又变得尖锐起来,“我就这么毛手毛脚的,你不服吗?”
“对你我当然心服口服,但是吧——”
但是后面跟的向来不会是什么好话,叶芷安及时捂住耳朵。
纪浔也抓住她的手,使了巧劲掰开,合拢在自己掌心,“你可以跟我兴师问罪,骂我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但是昭昭,我也得跟你秋后算账。”
叶芷安知道他要说什么,忙不迭避开他深沉的眼神。
“我说我信你能赢是真的,后悔答应你也是真的,当然我更怕你出事,”他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那游戏到底有多危险,你就非要这么胡闹吗?”
“胡闹”这两个字说重了,但也没说错。
叶芷安不想跟他狡辩,咬了咬唇,眼眶开始泛红。
纪浔也顿时升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摸了摸她脑袋,将人拥进怀里,“这次就翻篇了,别再有下次。”
他岔开话题,“睡得好好的,怎么就醒了?”
“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叶芷安眼皮一掀,看着他说:“我梦见你被人围攻,还打断了手脚,丢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
纪浔也一顿,忽然想起赵泽说过的话:女人的第六感真他妈可怕。
“担心什么,就那种货色还不够当我的对手,放在以前——”周遭气场秒变,他立刻刹车。
话题的主动权转瞬回到叶芷安手里,她面无表情地讽刺道:“你是不是想说,放在以前,你能一拳打十个?那我是不是该夸纪先生一句宝刀未老?”
纪浔也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门铃响了几声,有人推着小餐车进来,太湖三白,东坡肉,桂花糖藕,烤鸭包……全是苏帮菜。
叶芷安现在饿得快,饱得也快,每样尝了几口,胃里就塞不下了。
纪浔也笑话她,“改天带你去做个ct,看你这胃是不是小鸟形状的。”
叶芷安没接话。
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纪浔也小学生心理作祟,戳她的脸,非要将她全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问:“要是今晚我没在淮山跟人闹,你会不会来见我?”
他们的距离实在近,叶芷安稍稍一抬眸,就能把自己整个人送进他黑沉的双眸中,而这让她的心理防线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只想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
她用食指顶了顶他胸膛,“你太犯规了。”
纪浔也不明所以,无奈地笑了声:“我干什么了,就犯规?”
“在我还没整理好措辞前,你别离我太近。”更别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把她骨头都看软了。
“就这一个问题,你照实答就行,需要整理什么措辞?”他嗓音停顿几秒,微扬唇角,笑得又坏又得意,“难不成昭昭小姐,你要借这话题,正儿八经地跟你前男友告次白?”
叶芷安耳尖倏然变得滚烫,深深吸了口气,直勾勾地迎上他揶揄的目光,破罐子破摔道:“如果我说是呢?”
纪浔也被她这声不走寻常路的反问弄懵了。
叶芷安沉默了会,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管今天你在哪儿,我都想见到你。”
“出什么事了?”
“我妈现任丈夫今天来找我了。”她把程宗文说的那些话详略得当地转述给他。
纪浔也眯了眯眼,尖酸刻薄地笑了声。
叶芷安终于鼓足勇气,把应溪的事也说了,“圣诞节第二天,我去见了我妈,她故意给我看到一张她和你四叔的合照,让我误会我的亲生父亲就是你四叔。”
她的眼睛还是一片干涩,声音却已经染上哭腔,是愤怒和委屈情绪混合下的产物。
纪浔也醍醐灌顶,“怪不得那天晚上你会这么反常。”
叶芷安手指一紧,在他平顺的衣服上留下皱巴巴的痕迹。
纪浔也没阻拦,用百般纵容的眼神看着她感慨了句:“我们昭昭,还是太有道德感了。”
这事要搁他身上,别说只是堂兄妹,哪怕是亲兄妹,他也会毫无道德感地任由他们的关系发展下去。
有人嘲讽,就去撕烂他们的嘴,有人阻碍,那他就拔断他们的手脚。
这段话无疑再次刷新了叶芷安对他寡廉鲜耻程度的认知,错愕的同时,又体会到另一种难言的情绪,霎那间,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乱跳的心脏。
她压制住,继续说:“在梦溪镇那几天,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也知道自己会说出很多言不由衷的话,所以那天晚上我其实很怕见到你。”
“我说我越了解你,就越厌恶你,是骗你的,纪浔也,我没有一刻真正讨厌过你。”
他经常用一些足够让她面红耳热的话逗她,也经常做出自损自弃般的行为,可她依旧没法厌恶他。
在她这里,如果对象是他的话,爱就不能成为一场漫长的祛魅修行,而是一个毫无道理的迷信,终生不得其解。
“其他狠话也都做不了数,唯独爱你们很痛苦这句,是真的,但是——”她鼓足勇气对上他的眼睛,“我没后悔过。”
“哪怕是九年前,我知道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不后悔喜欢上你。哪怕是五年前,明知我们不会有一个幸福完美的结局,我也不后悔跟你在一起。哪怕是现在……”
瞥见他腕上的创口,她心脏一缩,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半会才来了句:“对不起。”
听得纪浔也满头雾水,“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更不会在手上留下这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