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顾彧才长舒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母亲此时眼眶还红着,平时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因为熬夜陪床而显得凌乱,难得见到妈妈如此狼狈的一面,难免心中泛酸。
然而多年母子情感的生疏,导致他动了动嘴唇,却只吐出一句:“妈,我渴了……”
“渴了,哦,有水,我给你拿。”
何茜华有些慌张地从边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扶起顾彧喂给他,看着顾彧接连喝下去小半瓶水,她这才平复了心情。
“这水还是窈窈买的呢,昨天晚上我慌得都不成样子了,还好有她在,帮我忙里忙外张罗。”
“她人呢?”顾彧环顾四周,没看到周窈的身影。
“回去了,昨天我来之前,都是窈窈和你们班主任史老师在这守着你,史老师说,是窈窈发现家里煤气泄漏把你拖出来的,不然你真就……这下咱们家真是欠了人家好大一个人情,你都不知道,昨天晚上看见她的时候,小脸吓得煞白煞白的……”
回忆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张带泪的脸,顾彧垂下眼睫,望着手背上的滞留针,心中酸胀。
是啊,周条条肯定吓坏了。
他没猜错,周条条确实吓坏了,那天从医院回来后,也不知是夜里着凉还是真的吓着了,总之第二天早上她回到家洗了澡后,没多久就发烧了。吃了退烧药想睡一会,也总是睡不安稳,梦里各种光怪陆离,一会顾彧跟他说自己要走了,自己怎么追都追不上,一会周建民要跑出来要把她卖了抵债,一会又梦到自己落榜只考上了职校,但陈娟没收了她所有小金库不给她交学费。
总之全是各式各样的噩梦。
好在起床就收到了顾彧的消息,看他说自己已经基本没事了,周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瞪着眼睛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两天憋在胸口的闷气全部吐出来一样。
片刻之后,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出了一句:“幸好,他没事……”
两天后,顾彧出院了。
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跟何茜华一起去周窈家道谢,为此,陈娟还特地请假在家迎接两人。
周窈躲在陈娟身后,看着何茜华和顾彧一路过来,少见的有些拘谨。
“打扰了。”何茜华拎着礼物进来。
“哪里哪里,还带什么东西啊这么客气。”
面前,两位大人正在寒暄,而周窈则歪着头从头到脚地将跟在何茜华身后帮她拎东西的顾彧仔细打量了一遍,她那天离开医院的时候,顾彧还在昏迷。
不自主地,周窈黏在顾彧身上的眼神就久了一些,也放肆了一些。
觉察到她在看自己,顾彧不动声色挪到她身边。
“看我?”
周窈“嗯”了一声,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你痊愈了吗?”
顾彧伸手勾了下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放心吧,我好好的。”
周窈眨了眨酸涩的眼眶,反手握住了顾彧的手,和那天晚上冰凉的触感不同,今天他的手是温热的……
“小彧别站着啊,快进来!”
握住的手仓促松开。
陈娟将人迎进来,又是倒茶又是递水果的,忙得不行,周窈也跟在她身后帮忙。
何茜华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我们这次是专程来道谢的,这次真的是多谢窈窈了,不然我们小彧恐怕真的就……”
“怎么会呢。”陈娟将茶几上堆得满满当当之后这才挨着何茜华坐下:“小彧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孩子,人不都说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彧长得这么帅,成绩这么好,你们一家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真是借你吉言了。”何茜华也不多废话,直接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陈娟:“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们的感谢了,这点心意,还请你们收下……”
周窈斜着眼偷偷打量何茜华手里那个红包,厚厚一叠,起码得有两三万。
这可不送到陈娟的心坎上了吗?毕竟她们家最缺的就是钱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陈娟竟然拒绝了!
“这……条条也没做什么,这么重的礼,我们怎么好意思收。而且咱们俩家关系这么近,这谢来谢去的,不就见外了吗?”
之后,不管何茜华好说歹说,陈娟都没收那个红包,着实令周窈感到意外。
待那他们走后,周窈收了杯子拿到厨房去洗。
“你为什么不收何阿姨的红包?看起来挺厚的。”周窈将洗干净的杯子放到边上控水,转身疑惑地问陈娟。
原以为陈娟会说什么大道理出来,却没想到她只是颇为得意地说道:“就是要顾家记得这个人情,又还不清。顾家那两口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比咱们有办法有门路,未来万一有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呢?拿了钱,岂不就两清了?”
这个回答超乎了周窈的预料,她甚至为陈娟精明的算计感到惊讶,可如果陈娟真的如此精于算计,为什么又会被周建民骗得团团转?
令人费解。
陈娟扫完了地,拿着畚箕往垃圾桶里一倒。
“去把垃圾倒了。”
“哦。”
当周窈拎着垃圾袋出门,刚到门口就看见一楼铁门外隐约露出袖子的一角,她心下一凛,急急推开铁门,就看见顾彧站在她家厨房窗户底下。
那一瞬间,她甚至连顾彧会说什么来和她绝交都想好了……
挟恩图报
“你……”周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个字来,最终还是只能心一横问道:“你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