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返回头思考:
未戴上锁链的自己,是自由的吗?
他想,这个问题有两种回答。
作为野兽,他是自由的。
饿了就吞食,无聊了就戏耍猎物,这是野兽的天性。
可他不是野兽。
他是——或者说,姑且算是,神明。
他的一切暴食、戏耍、杀戮、折磨,都受不甘与憎怒驱使,何曾出于自由意志?
他是憎恨与愤怒的奴隶,他是一头毫无思想的兽,唯独不是自由的神明。
于是,脖颈上冰冷可憎的戒律,后来又成了某种让他安心的东西,成了他不会再成为憎怒的野兽的保证……
直到某一天,他已经强大到足以自行摘下这条曾经怎么都无法破坏的锁链。
是的,从很久之前开始,七美德戒律对他来说就已经形同虚设。
他没摘下这条锁链,有很多原因。
一部分是出于布局的需要,一部分是出于私人的考量。
而取代戒律生效的,是他对再度沦为困兽的厌恶,是他对真正的自由的掌控欲。
他忽然看了寰一眼,思索对方是否也是这样一头困兽?自以为掌控着自己的自由,其实被仇恨驱使……
眼前的幻境发出“啪”地一声轻响,像肥皂泡一样破裂。
“啊……”
奇奇怪怪的声音涌入耳朵。
“……”康柯猝不及防,脸上从容的表情顿卡了一秒,带着几分被闪到腰似的蛋疼,看向眼前满是壁画浮雕的金色大厅,昏暗摇晃的奢靡吊灯,还有赤身裸体、纠缠在一起的人群。
系统刚重启成功就看见这么一幕:【我去,给爷干哪儿来了?】
康柯静下心仔细观察:“——我们可能是掉进别人的幻境里了。”
和他的幻境不同,这些蠕动的人体并没有清晰的面貌,体态也很单一。活像是游戏美工面对不重要的npc,给每个人都套上相同的模子。
但也还是有特别之处的——
每一对纠缠在一起的人里,必然有一个人身上布满黑色的纹路。
每一次起伏,这些线条妙曼的黑色纹理都会流动过紫黑色的光,像异色的岩浆从石缝中透出光来。
他正想再靠近点观察,步子还没抬起来,就注意到旁边的人抬起了手——
他警觉地一把攥住:“你干什么?”
这个人,刚才还兴致勃勃,他想撕破幻境都不让,这会儿怎么又自己撕上了?
“我对番邦之人的无病呻吟毫无兴趣,”寰的声音恹冷,听起来兴致缺缺,“既然如此,为何要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