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许多年,她第一次跟张莲说起这事。
印象中那句话发生在爸妈跟育新哥临时出去买吃的时候,等他们再回来,她已经睡着了,睡醒就不记得这事。
中间很多年都在上学,她自己也没再想起来。
后来生病,大姨这句脱口而出,可能连十秒都不到的话,莫名其妙从脑记忆里被抽出来。
在事发十几年后,被摆到台面上。
“怎么那么小心眼啊你。”张莲不解,说话间已经去门口穿鞋,“你这一年半载的不回家,你能看见她几次?”
这次换黎淼说不出话。
忽然就觉得,自己浪费口水,跟她解释为什么不去大姨的这个行为,变得可笑。
期待什么?总不能期待张莲站在她这边吧。
张莲不会的。
亲戚之间要多走动,否则关系就会变淡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她也理解,他们都是长辈,有他们的相处方式和血缘关系,绝不可能为了她这个小辈而改善关系。
“那我们去了。”张莲穿好鞋,和黎胜利一起出门,她像是硬撑着什么,又或许是想解释,但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使她的语气硬的像挑衅,“我得跟我表姐多走动。”
听起来就好像是,不管谁反对都不重要,她今天必须得见表姐。
黎淼一向软软的,宁愿吃亏也不跟人起争执,但这时忽然像是心里起了团暴戾的火:“反正当人一面,被人一面,被伤害的不是你!”
防盗门被她摔得震天响,隐约发出了“嗡嗡”的刺耳声。
黎紫在房间里吓得大叫,连忙跑出来。
她睡眼惺忪,卷到一半的睡裙都没来得及整理。东看看,西看看,确认到处都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刚咋了?我还以为厨房炸了。”
黎淼习惯性想说没事,却没力气说出口,她连唇瓣都在发抖。
她不是一个善于跟人当面起冲突的人,冲突会让她变得紧张和难堪。
看了妹妹一眼,黎淼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短短的几步路,童年里小小的她被骂后的模样,在脑海里无比清晰地重现出来。
尴尬,愕然,却只能赔着笑脸,讪讪地放下切好的苹果。眼睛酸酸的,怕被嫌弃,连哭都不敢,假装困了,就说困了闭上眼,直到真的睡着。
就算现在她长大,可以理解大姨在父母面前只是做表面功夫,内心从始至终都不喜欢她,但这并不能磨灭,她对大姨的厌恶。
不是不可以假装表面和善,可她好累。
尤其,是经过昨晚一个人的兵荒马乱之后,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可以拿出去消耗。
黎淼想到福利院那个素未谋面的小伟,她忽然觉得,他们在这个方面有点像,曾经堆积了太多,等到承受不了,就会变得特别叛逆。
区别是,她的叛逆期来的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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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腿拖着疲惫的身子到自己曾经的房间门口,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曾经睡过的床。
熟悉的床单褥子早已不见,成了破烂的木板,上面堆了满满的生活用品。
早餐面包,抽纸,各式各样年货。
闲置在床边的老式跑步机,用来晾外面阳台挂不下的衣服。
她的目光顺着床尾两辆积满灰尘的自行车望过去,看到曾经用来写作业的写字台上摞出了书山,有她用的旧版教材,也有黎紫用完的新版教材,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