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韩冀大惊,走上前来,“开玩笑的吧你们。”
“真的?”他又看向周景池,担忧地按住周景池肩膀:“悦姐说的是真的?”
“我在问你!”杜悦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怪罪,音量骤升。
场面一时有些说不出的尴尬,韩冀杵在两个人中间,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了。
看韩冀走去听电话,周景池这才醒过神:“我没事儿,我只是有点事过来要办。”
“还胡说!”杜悦当着还在震惊之中的其他人拆穿他,“小伶的手续早就办完了,房子都交出去了,你办什么手续?”
“你包里装的什么?”杜悦穷追不舍,越过他去拿花坛上的黑色手提包。
半面开着的包从侧面掉出一把剔骨刀和一圈尼龙绳,杜悦停住,看见包里的斧头和铁锤。周景池沉默了,他垂眼看了会儿,掉落的烟头烫得尼龙绳升起一股难闻的白烟。
每个人都不知道要讲点什么,杜悦捂着脸坐到花坛上嘟囔着哭泣。
周景池反常地平静,站在原地不动弹。视线不急不缓地在四周搜寻了一番,身后的杜悦还抱着那个袋子掉眼泪。
“先跟我们回去。”接完电话的韩冀出来打圆场。
周景池没有挪动步子,他在想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韩冀揽上他的肩膀要带他走,他偏过脸,怔怔地请求:“你别告诉他。”
韩冀没吭声,他重复一遍:“别告诉他。”
快走到小区门口,韩冀依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周景池被他拖得踉踉跄跄,他忽然停脚,一步也不肯走了。
韩冀无奈道:“闹什么?”
周景池割破的手指不自觉发抖,他从韩冀的揽抱中退出来,眼里是一片看不透的灰,他哑着嗓子问:“赵观棋呢?”
人与人,爱与爱
天空空的,沉而窒闷,要下一场暴雨。
街角新开了一个花店,装潢温馨种类繁多。周景池不用再跑到医院背后去买花。戴好帽子出门,街边的行人个个埋头疾行,要赶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钻进避风塘。
空气中飘散着咖啡香,周景池踏进那家花店,在门口轻轻敲了下门,埋头束花的女生抬头看他:“您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花?”
“请问有郁金香吗?”周景池在门口问。
“有的,需要多少支?”女生立刻引着他进店,介绍道,“我们这儿颜色也蛮多的,可以挑挑。”
女生犹豫了会儿,看着周景池流连在花丛中的眼睛,又缓缓下滑到左手。白色的绷带从衣服里延伸至手背,隐隐可见药水的颜色。
“就要粉色的吧。”周景池信口道,“你们这有卡片吗?”
“有的。”女生立刻走到花台下端出一篮各式的卡片,“帅哥你自己选啊这里有凳子,可以在桌上写,笔在盒子里。”
周景池点点头,那女生又偏头去看他,弄得他有点不好意思:“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有没有!”女生连连摆手,“您这手方便吗?如果不方便,可以代写的。”
周景池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半举起手,确定自己举起的是左手后才说:“我不是左撇子,能写,谢谢了”
趴在桌子上,卡片端端正正摆在面前,店员小姐姐见他一个人带伤过来,在另一边先给他包花。而周景池用右手握着笔,一时不晓得要写什么祝福语。
他从‘早日康复’想到‘平安顺利’,又从‘健康无虞’纠结到‘等你回来’。
一束包得精致的郁金香捧到面前时,他还迟迟没能落笔。小姐姐见他犹犹豫豫,便问:“送谁的呀,病友吗?”
周景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关系名词,眼睛落到按着卡片的左手上,那枚求婚失败的戒指正在反射花店的暖光。
“不是。”他摇摇头,“我爱人。”
“那多好写啊!”小姐姐来了兴致,翻出一本开业时准备的祝福语大全摊开,不一会儿还真找到一句合适的。她看到戒指,很自然地问:“你们结婚了呀?”
“那度蜜月了吗?”周景池还没回答,女生立刻拍板:“这句这句,很合适!”
两个人站在柜台里外,周景池在希冀的目光下写道:“快点好起来,等你一齐度蜜月。”
周景池愣愣地看着那张卡片被别上花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厚脸皮写了这一句。
“多好看呀,祝你爱人早日康复哦,你也好好养伤!”她隔着台面把花塞到周景池右臂怀里,眼角弯弯地说,“最多两个星期就要下雪啦,提前祝你们初雪蜜月甜蜜,欢迎到时候再来找我订花哦!”
月池不下雪,大学所在地也不下雪,周景池想象不出来女生嘴里的初雪,但他还是说了谢谢,抱着花走出花店。
阴天,医院楼下散步的人很少,风吹得人不由自主往更温暖的地方扎。周景池拉上拉链,拂开长椅上的落叶坐下去。
安徒生童话书只剩下十页,他翻开又合上,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读下去。
犹豫归犹豫,周景池将花轻轻放在腿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录音笔一齐捏在书页边开始念故事。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缓,停顿自然,一个故事念完,身边的人才伸手鼓掌。
“高医生?”周景池站起身,无声地笑起来,有片落叶掉在他肩膀上也没发现,“你什么时候来的?”
“听了有一半儿吧。”高泽洋将他按回长椅上,拍走那片落叶,“没出声儿是因为不敢打搅给赵观棋的故事,你不知道,他纯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