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叶太医为人暂且可信,但她总要心头有个底才好。
女医收回诊脉的手,恭敬回道:“是。”
毕竟是阮相的人,阮如安还是很信任这位女医。
“前几日宫宴饮了几口热酒,可有影响?”阮如安眼中透着几分担忧。
这个孩子虽说来得不巧,却到底也好端端来了,无论如何,孩子无辜,她总归是要好好养胎的。
女医轻声安抚道:“娘娘勿忧,您身子康健,待微臣开几贴安胎药,您只静心养胎才是。”
原本是好好说着话,不知怎的,阮如安忽而起了睡意,她困乏的捏了捏眉心,挥手道:“那你下去抓药罢。”
谁知女医见了阮如安这副模样,并未抬步离开,她神色凝重几分,又道:“娘娘可否容微臣再诊次脉?”
阮如安闻言,眉头微蹙,见女医面色不对,她将手腕递去,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女医重新坐下,细细把脉。
半晌,她收回手,抬眸看向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她低声道:“娘娘,依着微臣看来,您眼下有孕不过半旬,是不该嗜睡的。”
“嗜睡恶心一类病症,该是寻常孕者两月以后才会有的症状。”女医补充道。
是了,阮如安自己也记得,当年她初次怀胎,才刚有孕那几旬,可没有如眼下一般嗜睡。
既然如此,那定是有什么人,趁着她禁足那几日,无暇顾及其他,在宫里头安插人手,暗中对她做了手脚。
“是中了什么毒物?”阮如安面色愈发肃然,她开始回忆这几日是否有异动怪事。
可坤宁宫里头女侍宫官细细算来能有百来个,她平日已经足够小心,司膳司衣的侍女都是她用了多年的老人了……可难免会有疏漏,她也没法子保证里头的人全部干净。
“并非是毒。”女医摇了摇头,她瞥了眼殿内燃着袅袅青烟的金丝炉,正色道:“可否容微臣瞧一瞧娘娘素日里用的熏香?”
她素来喜染腊梅香,那道香料也是女医调制的,可见她面色异常,怕是里头掺了别的气味。
想到这里,阮如安面色一变,她抬目朝冬儿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她很快出门去。
再进来时,她手里握着一枚腊梅纹样的香包。
女医接过后,先是仔细端详一番,又打开香囊,将里头的香料抖在随身携带的绣帕上。
冬儿在一旁担忧极了,她见女医大半晌不给个回话,急道:“可是掺了什么药物?于主子身子可会有害?”
女医并未立即回话,她又凑近轻嗅几息,沉默半晌,她轻轻放下香囊,垂眸开口道:“娘娘,此香里头掺了足量的石沉香。”
“此香无色味浅,多用来开窍益气的,若混于浓香中,自是极难分辨。”女医道,“若制此香,需有石菖蒲和远志,足以让娘娘近来嗜睡乏神,又有黄芪、丹参、白术,此三味药物可使脉象滑利,若是寻常医者,的确是极易误诊为诊者有孕六旬。”
但那叶太医可不是什么寻常医者,他未进宫前,已是名声赫赫的少年医圣。
她身边的女医都能瞧出来的问题,阮如安不信叶太医看不出来。
而这位叶太医……
若他是穆靖南的人,阮如安想不通皇帝为什么要来陷害自己假孕,就如今这个状况而言,如果皇帝打定了主意铁了心的非要废后,就算阿耶再有旧部,她膝下再有太子,皇帝要废便早废了,何需曲曲折折绕这么大一圈。
那么,叶太医或许是程德妃的人。
近来阿耶出事,一连许多事压下来,打得她的确是猝不及防,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先头她挪了不少人放到了重华宫照看孩子们,身边人手是少了些……
可毕竟有冬儿在侧,后宫又有谢淑妃盯着,她的确也就没花多少心力在上头。
没想到也就是疏忽了几日,竟就叫人寻到了往自己身边下毒的机会。
亦或是……她身边什么要紧的女侍被人买通了去。
让她“假孕”,又传遍后宫前朝,想来是要在后头特意寻个好日子,戳穿她“假孕”的阴谋,再说这拿龙嗣作局,本就大逆不赦,更是欺君罔上,双罪并罚,她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是发了狠的要把她从后位上拉扯下来呢。
想到这里,阮如安冷笑一声,她抬起眼帘,缓缓道:“你先下去吧。”
“是。”女医低眉顺目,快步退了下去。
待人走远,屋内唯留下阮如安和冬儿两人。
“去查,这些日子谁入了内室,碰了香炉,行迹可疑的,都提去细细盘问。”阮如安语气狠厉,继续道:“此举必然招人耳目,外头若问起来,便说是我丢了物件,在寻贼人。”
“宸儿和容儿那头,雪弗可有信传来?”
雪弗是同冬儿一齐从阮府出来的,都是打小跟着阮如安,忠心无比。
“奴婢正要同主子说这事儿呢,阮氏出事的消息不知是被何人透给了小殿下们,而今,小殿下们都吵嚷着想见您。”
当初阿耶出事的消息一传进宫,阮如安便将亲信放到了儿女身边,并勒令她们不许提及阮氏出事,更不许孩子们来见她。
毕竟不晓得皇帝的态度,若皇帝真想要废后,孩子们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提起一双儿女,她神色温和起来,“你回头去将我前儿个刚制的衣裳拿去东宫,还有那两枚新打的平安络。”
穆乐容其实是该住在重华宫的,但阮氏出事以前,皇帝以延请名师教导为由,让穆乐容搬进了东宫。
对此,阮如安也得了方便,只需遣一个知心人去守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