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开方,乳母们跪在下面没人出声。
“小阿哥平白无故怎么会着凉,可见你们平日里照顾有多不尽心。”玄烨的面上不辨喜怒,只是声音听起来沉了两分。
“拖出去打。”
乳母们一下子脸都惨白一片,她们能被选上做小阿哥的乳母,在包衣里面也多少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拖出去打那真是里子和面子一个都不剩了。
“奴婢有话说!”
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些的乳母连忙高声道:“禀万岁爷,奴婢昨天夜里看见高氏给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名唤做高氏的乳母身上,她年纪还轻,听见这话一下子腿就软了:“不可能!你在污蔑我!那个时间段已经交接班了,你怎么能肯定是我开的窗子!”
“奴婢当时起夜正好路过,平日里偶尔散风是怕碳熏着阿哥,只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奴婢也看见那窗的缝没有合上!奴婢本来还以为是巧合,不过是两次开窗都恰好被奴婢看见了,如今想来高氏竟是让小阿哥吹了一夜的冷风!”
这可是北京的一月份,一晚上的冷风是什么概念!
祝兰觉得一时间简直天旋地转,但是她还是撑着身子,冷冷地看着下面一声不吭地高氏:“谁吩咐你的?”
若说这件事情没有别人主使她第一个不信!
高氏死咬着不肯说,玄烨却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对一旁的梁九功说道:“她既然是个忠心的仆人,那就拖下去打吧。”
他说打,外面打的人也是真下了死力气去打,过不了多久那乳母的两条腿几乎都要被打折了,只留下斑斑血迹。
这是祝兰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玄烨,她愣愣地看着被拖拽走的高氏,骨子里打了个颤抖。
他是高高在上有着生杀大权的皇上。
祝兰甚至在这一瞬间连还在发烧的胤禛都忘了,她傻呆呆地看着地上留下的两条血淋淋的痕迹,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够完全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是封建时代的最高统治者,他的喜怒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万岁爷,那奴才嘴硬,硬说是她忘关窗户,不肯交代幕后主使。”
玄烨看了一眼怔在原地的祝兰,心里一软,叹了口气将她揽到了怀中柔声安慰道:“是朕不好,让玛禄受惊了。”
门外的太监们立刻将地上的血迹处理的一干二净,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玄烨宽厚温暖的手拍着祝兰薄薄的背,她完全感受不到暖,而是忍不住打了个颤抖。
“啊……”
床上的小胤禛痛苦地低吟唤回了祝兰的神志,她轻轻回搂住玄烨,将脸埋入他温暖的脖颈间。
她不想死。
“小阿哥似乎有些好转。”太医摸了摸胤禛,觉得他的体温没有一开始的时候烫了。
祝兰从玄烨的怀里出去走到了床边,她俯下身子轻轻将她的脸贴上了小胤禛软乎乎的脸蛋,用沾着温水的棉布机械式地擦着他的身体。
唯有这份温暖,才能让她感受到人间。
玫瑰卤
胤禛高烧了一天,祝兰就衣不解带地守了他一天,饿了就随便吃点饽饽,渴了就喝两口茶。
玄烨晚上回了乾清宫处理政事,等人一走她的气也就落了,自个依偎在小婴儿的身边,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奶香。
她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小孩高热来得快去得也快,祝兰就没这么好运了,她本来就刚出月子身体还虚弱着,又因为乳母的事情吓了一下,白天还是个没事人抱着胤禛,晚上就开始昏昏沉沉地发热了,把姚黄、绿萼两个人唬了一跳,急急忙忙让项修去找太医。
几碗苦药汤汁喂下去,在床上静躺了三四天,祝兰才缓过神来。
中间玄烨也打发人过来看望了她几眼,又觉得是因为自己动手处理吓人叫她魇着了,祝兰胆子也太小,怕她出什么岔子,于是便支了个嬷嬷来永和宫。
这嬷嬷还真有几分来历,她是从前孝康章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后来去了玄烨身边伺候。
她早年间家里遭了灾变把自个卖了,如今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年纪也有些大了,玄烨念着小时候的恩情想放她出宫荣养她不肯,正巧碰上祝兰的事情,就把她放到祝兰身边来了。
若是别人还会想下这么个人是不是玄烨派来的眼线,祝兰就没想这么多,她还挺开心的。
自打小胤禛高热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太莽撞了,清宫里的孩子长大不容易,她自己又是第一次当娘,什么都不懂,有个人在旁边盯着会比她自己来好很多。
只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祝兰原本因为生育而养出来的几两肉一下子就消下去了。
“李嬷嬷,小阿哥哭了,那几个乳娘怎么哄都哄
不好,说是小阿哥想额娘了。”
茯苓上前小声和圆脸白胖的李嬷嬷说道,屋内的娘娘有午睡的习惯,如今还在小憩,她有些摸不准要不要吵醒祝兰。
“先把阿哥抱到暖阁里去。”
李嬷嬷皱着眉,她是见过后宫手段的人,有些娘娘手段干脆利落,下面的人都皮紧,断不会出现这种有什么事都找主子的习惯。
这位德嫔娘娘则和旁人不同,她就活像个面团人,心慈手软对下人来说肯定是好事,但是长期下去对孩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万岁爷子嗣少,每一个都是金疙瘩,后宫倾轧吓人得很,看前面没了那么多小阿哥就知道在宫里将孩子养大有多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