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他注意到郇时瑧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大瞪圆了。
“”
很轻很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缝隙里挤出来的一样。
但是郇时瑧听见了,身后的家长也听见了,她喜出望外道:“妞妞,再喊一声好不好?”
虽然这不是女孩第一次开口说话也不是她说的第一个词,但是对于家长们来说,孩子每一个字音的发出都足以让他们惊喜万分,因为每开口一次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小女孩害羞地从郇时瑧怀里跑出来埋到了家长怀里,郇时瑧僵在原地,很难形容他听到喊声的那一瞬间的感觉。
因为要进行下一个训练环节了,亓斯骛过去把郇时瑧拉了起来,他们走到了屋外,教室内传来一阵儿歌的音乐声。
郇时瑧有些失神地看着里面的小孩。
亓斯骛轻声道:“你还好吗?”
他靠近了一些,高大的身影在郇时瑧身侧投下一道阴影。
如果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此时此刻他更想把郇时瑧揽入怀里,他本意并非是想要让郇时瑧触景生情,但若是他因此而难过了,亓斯骛会毫不犹豫地对此负责。
过了片刻,郇时瑧才轻轻打字:“我没事。”
他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也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你下次再来这里,可以带上我吗?”他打字询问道。
阳光落到他的肩膀上调皮地与他亲昵,银灰色的发尾染上一抹金箔,耳畔还回荡着轻快的儿歌音乐,他们在跳动的乐符里相互对视。
亓斯骛看着他的眸子笑了笑:“当然可以。”
他把他的世界敞开在郇时瑧面前,本来就是一种邀请,他在邀请郇时瑧参与他的生活。
坐到了车里,亓斯骛才开口解释:“这家机构背后投入较大的资助人之一就是洪灾里的那个孩子的母亲。”
郇时瑧抓着安全带的手指一顿,此前从与陈宇和老徐的交谈里他知晓亓斯骛家境很好,但是对于亓斯骛来到晋南的原因他却始终没找到那块拼图的关键碎片。
直到此刻,他才寻到了关键的碎片拼凑起来一个完整的因果。
“我从昏迷里醒来的时候她来看望过我,她没有责备我反而感谢我的救援。她是一位很伟大很了不起的母亲,也是杰出的企业家。”
郇时瑧安静地当一名听众。
“她是独自在外打拼为孩子挣医疗费用的,却没想到这一去就成了永别。我一直因为那件事自责,在了解到她资助了这所公益机构后我也参与了进来,只是后来,我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这里。”
最初的目的或许不是纯粹的,而是为了让自己自责的灵魂得到些许安定,可是来了一次之后,他是真的被这里的孩子、老师和始终抱着希望的家长所打动。
个人的力量虽然渺小,但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强。
疾病和缺陷面前他帮不了什么忙,也只能尽可能抽出时间来参与到帮助孩子们进行社会性融入的活动中。在见过生命的脆弱和离别的残酷之后,亓斯骛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修炼出一颗铁石心肠。
“郇时瑧,你会觉得我很虚伪吗?”
他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敞开在了郇时瑧面前,从前过去和现在,再没有什么隐瞒。
他希望郇时瑧认识到他的每一面。
但是同时,他也忐忑地担心郇时瑧是否会觉得他的善意像惺惺作态一样不值一提。
郇时瑧静静地看着亓斯骛的侧脸,他不明白亓斯骛在他面前为什么总是那么不自信。
“亓斯骛,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
“君子论迹不论心。”【4】
“无论你最初是因为什么了解到了这个公益机构然后对他们进行资助,至少你是实实在在地提供了物质上金钱上的支持,这些东西支撑着机构得以延续下来,也就让更多孩子可以及时得到教育和帮助。”
“亓斯骛,你从来都不需要得到谁的认可和评价,只需要按照你心里想着去做便好。”
郇时瑧打下长长的一串字,在他看来亓斯骛已经做得很好了,他那些担心和顾虑简直是多余的自我内耗。
亓斯骛紧紧抓着方向盘的手指松了松。
他自知自己在面对郇时瑧时总是多了些不确定和不自信,可他也控制不住大脑的胡思乱想。因为越是在意一个人,就越是在意自身的各方面会不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已经把自己的全部都摊开在了郇时瑧面前,现在还只差最后一步。
亓斯骛笑道:“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我们去吃饭吧,我订了房间。”
亓斯骛先拿着手机看了一眼信息,然后才启动车子上路。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儿时每一次考试之后焦急不安地等待成绩一样,而这一次对他的试卷做出评判的人是郇时瑧,也只能是郇时瑧。
阳光跳跃着落到郇时瑧的膝头,他伸出手抓了一把,金色的光线从白皙修长的手指间偷溜下来,一路淌着落到了脚踏垫上。
车内有的出风口里伴随着暖风呼出的还有丝丝缕缕清甜的橙子味,是郇时瑧新换上的车载香氛。
他曾在亓斯骛的身上嗅到过几次雪松夹着香橙的男士香水味,很清新怡人的味道,他便也在网上下单了差不多味道的香氛。
现在这样的气味随着暖风在车内弥漫着,他们周身都被这一股清新的甜橙味给包围了,彼此之间的气息再分不出差别。
是暧昧而缠绵的味道。
等到了预订好的餐厅,郇时瑧下车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酒店,迈出去的脚步一时间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