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纵然不用时刻在近旁伺候,依然免不了被吵得脑仁疼啊……文雀拍拍脑袋,又想木棠还在身边了。就在这当口——就在她还没有想出法子劝阻,小祖宗却已经推开亲事要往出去跑的当口——守在院外的另一名亲事举着封信冲进来。这留了胡子的“鲁叔公”避得及时,是没撞着了主子,倒是把自己摔个狗啃泥。那封信呢,自然也是被小之一伸手就抢了去。
“属下是想找小邵打个商量……殿下您怎么、怎么说拆就拆!”
“主子!”文雀跟着也急,“亲事府的要件,您不好这么……”
“嘘——”
一时间,风静了,周遭三人也都没声了,或许是人人都看见小公主那圆眼睛正颤抖着上上下下、一目十行,一双新月眉更是立时绷紧。肃穆了面色,她似乎看起来当真有些国姓公主的威势与派头,她甚至接着毫不犹豫,立刻就开始派任务了:
“亲事府是不是之前去过赵茂家好几次,知道怎么走?”
“卑职去过。”“鲁叔公”立刻就应。
“那你去,不要打草惊蛇,先、望个风,看看他家有没有异动,有没有奸细、有没有燕贼,有没有坏人。”
“难道赵老大人……”文雀不免惊道。小之倒是翘唇一笑,满不在乎似的:
“他家邻居觉得不妥,给表兄写的信。或许有刺客已经去了,或许已经得手,或许还在路上。你们之前都说,燕人想要他的命,表兄不许,不是么?”
她接着转向小邵:“你去找兰县令,借点人手帮忙。或许需要更严格的戒严,如果燕贼真来了,可不能轻易放走。文雀你去和姐姐说一声,要她自己小心。我呢。”
将信封了收好,她马上大踏步又要往外逃:
“护送密信,本公主,当然责无旁贷!”
小邵向后一个滑步,立刻就截住她去路;“鲁叔公”度更快,连院门都给她锁上;文雀一手捏着草牛,只来得及揪住她衣角:
“女子不得擅入军营,违令者斩!”
“我这不是擅入!”小之理所当然道,“军机要件!八百里加急!而且我是公主,视察大营,有何不可?”
“出了荣王府没人知道您是公主!”文雀急声道,“宣清长公主已经在京城失踪,您现在是殿下身畔的奴婢。谁会认得您!”
“那我知道。”小之一眨眼,就嫣然一笑,“我们去找、姐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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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几天没见,小丫头好像忽而就灰头土脸,活像又在火光一片的朔方刺史府进出了好几个来回。她一个人跑过来,后面才跟着王府亲事,连童昌琳刚回头时候都被吓一大跳。
“这些小事……不对,是大事,我回头再跟你慢慢抱怨。”小之拉了她,回头又甩个冷眼,“童小琳,嘁。外头守着去,离我姐姐远点!”
右厢房杂物间里,小伙计已经第三次探出脑袋。木棠知道他即将拿出未来主人翁的派头来赶人了,只能连声劝着,要哄这位不知为何又犯了脾气的小祖宗乖乖回去。可她接下来一开口,几乎每一句,都要唬得木棠呼吸骤停:
“我找你,是因为赵茂快死了。或许已经死了。说不准。
“嗯,应该是燕人捣的鬼吧,我猜的。说不定、会趁机打进城来?
“不过你放心啦。邵哥哥已经去找兰县令了,正好一起,要是他姐夫没事的话,一会儿会传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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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觉得这消息还是得让表兄知道,文雀先去军营那头送信去了。”
小伙计开始还大开了门捋袖子要杀出来,到后来直接缩回阴影里还锁了门了。木棠欲言又止半晌,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赵老大人……燕贼……不是,什么叫姐夫?”
“兰县令的姐夫呀。”小之道,“赵茂。这个不重要,现在恐怕就有燕人在街上乱砍乱杀呢!我来保护你的,关门,先不出去,接着还要戒严呢。”
“你刚说……文雀姐姐、出去了?”
“嗯……她说我去不安全,然后这次她想当英雄嘛!”
“那为什么没有亲事跟着?”
“要知会兰县令,盯紧赵家,我身边又不能少人……”
不等她掐指头盘算完,木棠已转向童昌琳。此时离开当是擅离职守,叫魏亲事知道必定又得挨罚。童昌琳还是二话不说,出门上马就走,为此又惹得老郎中慢吞吞探身来看。后院,伙房外就有个神龛,供的居然不是赵夫子。木棠一时想起,连忙拉小之去看:
“求你的、什么神都好,求求文雀姐姐!平安没事……”
她现在只这么一想,简直就要浑身抖:
女子……擅入军营……
会掉脑袋。
文雀现在身体力行地领会了什么叫做军令如山。不,是即将领会。她被绑了手脚关在不知那处营帐中,堵了嘴,要叫也叫不出。当然她并没有大喊大叫的欲望,那实在丢人。虽然触犯军法这点已经足够她无颜再见胡姑姑,但说来奇怪。她居然并不后悔。烽燧指点了路,她自己决定要走进来。为了传递一封关乎到殿下乃至整个丰州的信,便是死也应该——
不。那封信还没能送到殿下手上。所幸仍在她怀中揣着。捉她的将官很快离开,或许正是要去知会殿下,毕竟她拿着鲁叔公的鱼符——县衙的出入符借给了木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到时候,等殿下来了,再赴死,应当就了无遗憾了吧。
不。她仍旧忍不住要生气,气得要死!城中混了燕贼刺客!这样大事,他们怎能如此装聋作哑、反将她绑在此处!她在烽燧外简要讲过一遍,被捉时大喊大叫说得更清楚。可对面冷冷只道:“女子,不能入军营”——这又是谁定的破规矩!她被塞住了嘴,却露着鼻孔呢,一路进来净闻着男人们的臭汗气。他们还居然以为女子低人一等,进来就要人脑袋?
不是这么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