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气使得很大,女人的脸立马变成猪肝色,鼻子哼哧地汲取空气,双手反握着鞭子想要挣脱开来,但动作越来越小,眼见着就要被勒死,布莱克才松开手。
女人狼狈地吸着气,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庆幸里回过神来,脖子又立马被勒住,像是被拴上绳子的马,被布莱克强行拖行到楼上的房间。
“救命——”嘶哑的喉咙发不出声来,女人绝望地意识到她可能真的会死,她不该贪这笔钱的,被贵族老爷在床上玩死的事件已经屡见不鲜,甚至成了男人们的笑谈,乱哄哄的酒馆里没人在意一个低贱妓女的生死。
在被拽上楼梯的时候,女人最后一眼看到了人群中央的歌手,她站在台上,漫不经心地摇摆着婀娜的身姿,任由男人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她娇笑着拨动男人的手掌,每一个被她触碰到的人都神智迷乱地抽搐着。她抬头径直对上女人惊骇的面色,做了一个诡异的手势,女人像是被抽空了骨肉,如同一块死皮瘫软在地上。
“喂,臭女人,还不赶紧爬过来?”
见女人趴在楼梯间迟迟未动,布莱克不耐烦地拽紧皮鞭,这一拽并不像之前那样受到颈椎骨的反作用力,而是没有任何阻滞地嵌进一滩软绵绵的肉里。
布莱克感觉手感有些不对劲,松开皮鞭,嫌恶地伸出皮鞋尖头挑起女人的头,不料他稍一踢起,女人的头就平整地向后仰去,任何正常的人类都无法将脖子弯折出这样的幅度。他被吓了一跳,以为这女人被他活活勒死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女人在布莱克不曾察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死了。她的身体呈现出全部的死亡表征,皮肤因脱水而失去弹性,肌肉萎缩导致的面部轮廓塌陷,瞳仁涣散对光线没有任何反应,长时间的扼勒在脖上形成的血斑已经因为血液循环的停止而凝固肿胀,一种滑腻如大理石般的冰凉迅速爬满尸体表面。
奇怪的事还在后头。这个女人原本是四肢着地匍匐在楼梯上的,头也理应面朝地面,但由于布莱克踢出的一脚,女人的头整个向后仰去,连带着她的身体滑落在棱角突出的阶梯上,那颗苍白浮肿的头颅就像被人割下后放在肩胛骨之间。
布莱克暴躁如雷,踩过女人挡路的尸体,准备去叫酒馆老板来处理一下。说到底,布莱克也只是个没直面过死人的公子哥,但他这时的怒气远胜于惊恐,一会儿骂着女人好死不死非要死在他要带她上楼发泄的时候,一会儿骂着推荐他来这家酒馆的巴克,选什么酒馆不好非要选这里,酒跟马尿一样难喝,歌也唱得跟鬼叫一样难听。他骂得唾沫横飞,骂得理直气壮,将这个女人的死全都归因在他人身上,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才是杀人凶手。皮鞋泄愤似地在女人的尸体上又狠狠碾了几下。
然后他的脚拔不出来了。
布莱克一脚踩在台阶上,另一只脚踩在女人的尸体上。
踩在尸体上的这只脚像是陷进了沼泽地里,被稠密的软土包裹着往下坠。
“该死的女人!”
布莱克将身体重心压在踩在台阶上的那只脚上,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把另一只脚拔出来,可是这只脚像是在尸体里扎了根似的,愣是拔不出来,反而把布莱克弄得人仰马翻,这一翻就出大问题了,布莱克整个人陷在了尸体里。
按理来说,布莱克就算躺在女人身上,也比她足足大了一圈,不可能整个人陷进去。但女人的尸体就像一口泄完气的皮口袋,身体厚度转换成相应的面积,就比布莱克大了几分。布莱克这才发现这具尸体里没有骨头,他陷在一张仅包着血肉组织的人皮被上!难怪女人的头会滚落到背上,因为她根本没有支撑头骨的颈椎了,不,那这样的话,她的头骨也应该没有了,失去颅骨的头怎么还能保持形状?
“嗬……嗬……”
毛骨悚然的呼气声近在咫尺,布莱克能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尸臭味,吹在他耳后,很凉,每根寒毛都竖立起来。
他一卡一顿地侧过头,不由得失声尖叫起来!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头了,像是五官零七八碎地粘在一团熔化的蜡块上,他所闻到的尸臭味正是从蜡块中间裂开的口腔里吹出来的,牙齿全没了,只剩下腐烂的牙龈和一条肥大的舌。
“啊!唔……”
布莱克来不及喊出呼救,口腔就被肥肿的舌趁虚而入,塞得满满当当,口感相当恶心,仿佛一只流着脓液的大蠕虫在舌面爬动。熏天的臭气让布莱克的喉头不停地抽搐,胃里残积的分泌物涌上喉头欲要吐出,但出口被尸体的舌头堵得水泄不通,肥大的舌舔到布莱克的呕吐物,竟是想要把它们全部卷进腹中。
布莱克发现舌头的企图,忍着闻之欲吐的恶心,上下牙用力一闭,将这条舌头硬生生咬了下来。
“呸!呸!呸!”布莱克吐出半截肉虫状的舌头,喉咙还在不断地抽搐干呕,现在他最关键的是从尸体上爬起来,但是他越挣扎,陷得越深,他每费力拉开自己与尸体的空隙时,下一秒这条生存的缝隙就会被烂泥般尸肉注满,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不亚于掉进水中,拼命上游时却被绿得发黑的水草紧密缠住无法脱身。
“快来人!来人啊!”
布莱克大声呼喊着,他能听到不远处吧台喧闹的人语,但没有人对他的呼唤有所反应,如果他再往下几层楼梯,就能看到这个酒馆里的所有人都围绕着唱台,在一种生满锈迹的噪音里,听女歌手以一种陌生荒谬的语言低吟浅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