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吻从严肃转为游刃有馀,在这种时候,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能让人安心的口吻。
秦朗又迟疑了一阵子,好几次欲言又止,心里斗争又斗争,才终于说服自己暂时放下私人恩怨,把事情向易耀凌和盘托出。
的确就像易耀凌所说的,现在的问题,已经严重到他一个人无法解决。而目前唯一能求助的人,也就只剩下观察力敏锐,头脑和反应也都相当不错的易耀凌。
另外,虽然易耀凌嘴巴毒,行为也怪怪的,但感觉上倒还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比如说那场车祸,明明不是他的错,他还是负责任把伤者送到医院去。
听完秦朗的叙述,易耀凌沉思了片刻,忽然伸手往秦朗太阳穴上一戳,「你还真是,扮扮女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做卧底,你以为这是在拍《无间道》哦。」
秦朗险些一口白沫喷出来。
搞什么啊?才刚想说可以信赖这个人一点点,哪晓得一转脸,这家伙又露出了损人不利己的本性……真是所托非人。
「要你罗嗦!」秦朗甩过去几枚卫生眼,弯下腰继续朝脸上泼水,一生气脸又开始发热。
他悻悻嘀咕着:「没有本事帮忙就少讲两句风凉话。不要给你阳光你就灿烂了好不好?我又从来没讲过……」
他抬起头,再一次被镜子里的画面震到没有语言。
没想到洗手间里也这么不安全。看着廖赫看自己的眼神,秦朗知道,廖赫还认得他,而且,就如同之前所预料的,他这不合时宜的出现引起廖赫相当的重视,可惜不是他一直想要的那种重视。
门口的廖赫和两个手下,洗手台边的秦朗和易耀凌,有好几秒钟的时间,就这样通过一面镜子面面相觑。没有人讲话,也没有人动作,气氛死寂得不寻常。
如果这时候有另外的人进来,或许会感到窒息也说不定。
怎么办?该怎样解释?会不会越描越黑?……诸如此类的问题,在秦朗的脑袋里镭射似的飞过来掠过去,突然感到发根猛地一痛,他被人抓住头发粗鲁地往后拉扯。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耳边就响起一阵冷嘲热讽,「哼,你不要太得意了。」语调是很自然而然的傲慢,在那傲慢之中更夹杂了些以前从来没有的鄙夷意味。
秦朗惊异地瞪向讲话的人,一时间真有些懵掉了,在那双写着嘲弄的眼睛里,看见自己一张错愕的脸。
这是……?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这样冷冷说着,易耀凌手上又多施了几分力,疼得秦朗不得不皱紧眉。
「你以为是谁把你从那鬼地方接到这里,你身上从头到脚是谁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觉得你有这个立场?」
听到这里,秦朗就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因为对方的随机应变而意外的同时,秦朗觉得易耀凌不去当演员实在太可惜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包养者」角色,他演得还真是有够生动,简直就像自己演自己一样。
当然了,说到演戏,卧底又何尝不是演员中的一种特例呢?
这样一想,秦朗也调动演技,擦掉脸上的错愕,换上一张无辜并且无助的骗人面孔。
话说回来,他还真是不喜欢这种角色,根本就不符合他的本性嘛。只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能让场景更通顺的角色可扮演了。
易耀凌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赞许秦朗的应变,或者仍然只是演戏的一部分。
「你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吗?」
易耀凌越发地盛气凌人,充分利用几分钟前才获知的讯息,「找什么工作,要什么主见……你在闹什么独立,不觉得很无聊很多馀吗?还是说我有什么没有给你,让你还不能知足?嗯?」
「我……」秦朗怯生生的,偷偷向镜子里的廖赫瞄上一眼。
很好。廖赫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阴鸷,脸上的揣测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露骨的兴趣,似乎看戏看得相当开心。
捕捉到秦朗的视线,他居然还无谓地笑了一笑。
为了配合剧情,秦朗回过去尴尬的一笑,心里则在大骂:这什么鬼上司啊?看到部下被欺负还这么开心……幸好不是真正的上司。
秦朗看回易耀凌,唇边溢出凄然的笑,「凌,我要的不是这样……」
「那你要怎样?」易耀凌高高挑起眉梢,一副「你还敢跟我谈条件」的傲慢,「爱情?呵,我以为我已经有很好的疼爱你。」
不知道是不是太入戏了,易耀凌说着就凑过去,含住了秦朗的耳垂呢喃道:「小芩,做人要懂得知足,你说是不是?」
根本没料到剧本里会有这样一段,秦朗一下子还不能进入状态,感觉鸡皮疙瘩一层层在皮肤上泛开。
要死了……他的耳垂很敏感耶!
「不,不要这样……」秦朗竭力把尖叫忍下去,结果就成了这样的蚊子哼哼。
除了浑身的不适,现在秦朗更尴尬得要命。要知道,旁边还有三个观众好不好?其中一个更是虎视眈眈的……咦?不对劲,廖赫这种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秦朗看不懂也没闲空去分析,绞尽脑汁思索着,怎样把黏在身上的物体剥开——以充分合适的理由。
毕竟他被人家「养」着嘛。
他还没想出来,忽然被拽住胳膊往后扳过去,对上一双透射出危险讯息的黑瞳。
「不要这样?」易耀凌的声音就像刚从冰箱里出来,一下子降到零度,「很好,我都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反驳我。看来,这几天我真的疼爱你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