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两人身影走出厅堂消失不见,皇贵妃忍不住笑着对那拉嬷嬷道:“老四的性子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这样闷。”
心里想的都不明说,只有极熟悉他的亲近之人,才能猜到几分。
方才
明明是为了幼蓁而请厨子,还要借她的名头说事,若不是皇贵妃清楚四爷的脾性,差点就要驳回了。
那拉嬷嬷附和道:“贝勒爷那是性子稳重,沉稳大气,只有娘娘才能看透贝勒爷的心思。”
“本宫明白又有何用?得要他身边人明白,”皇贵妃叹口气道,“这么多年了,老四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本宫瞧着也难受。”
那拉嬷嬷这时不出声了,皇贵妃此言,算是将四爷的后院全盘否定,觉得她们不争气,那拉嬷嬷如何能议论皇阿哥的后院,当然只能静默不发。
所幸皇贵妃也没想听到那拉嬷嬷的应答,她继而问道:“老四媳妇近日身子可好些?”
那拉嬷嬷说道:“京中传来的消息,四福晋依然派人每半月在太医院抓一回药。”
“那就是没有好转,”皇贵妃蹙着眉,“她也是遭罪,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依旧不起效。”
那拉嬷嬷也觉得四福晋这些年不好受,自从生下弘晖阿哥后,就添了女人家的病症,只能月月吃药。
因着这事儿,四爷已经多年未在正院留宿,但白日里去后宅,多是在福晋的正院里。
其实不仅福晋,那拉嬷嬷觉着四爷后院的妾侍们都不大康健。
宋格格自己身子弱,生下的大格格和二格格也都病歪歪的。
李侧福晋原先被四爷晾了三四年,但福晋有孕时有一回差点摔倒,是当时的李格格扑上去救了福晋。福晋因此
抬举她,让四爷往李格格屋子里去了几次。
李侧福晋自己争气,诞下二阿哥和三阿哥,被德妃娘娘抬成侧福晋。
二阿哥出生时也跟只小猫似的,时不时就生病。
皇贵妃差点就觉得是四爷身体出了问题,但这种事也不好求证。等到李氏怀上三阿哥的时候,皇贵妃特地派了嬷嬷去照顾,三阿哥出生后十分康健,总算不是个病歪歪的孩子。
之后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诞下的四阿哥和五阿哥也活泼得很,皇贵妃才打消对四爷身体的疑虑。
“老四媳妇那病,只能好好养着,让方嬷嬷费点心,别让她累着了。”皇贵妃又问道,“弘晖如今可好?”
那拉嬷嬷不知皇贵妃为何对弘晖阿哥的身体那般关心,几乎每月都要问上两回。
“弘晖阿哥一切都好,太医每五日请一次平安脉呢。”
“那就好。”皇贵妃放心道,“等回京后,本宫再召老四带他进宫。”
皇贵妃向来如此看重弘晖,那拉嬷嬷已经习惯了。只是她不明白,哪怕是当年养育四阿哥,娘娘也不曾这样关切过。
而且娘娘问的最多的,就是弘晖的身体,至于学业和骑射工夫,皇贵妃鲜少提及。
这样关怀小辈的方式,也真真是奇怪了。
不过那拉嬷嬷想着,幼蓁格格就要回京。等那位回来,以娘娘对她的疼爱,哪怕就是弘晖阿哥,也要退避一射之地。
承乾宫总算能热闹起来了。
*
三月底,南
巡船队抵达苏州。
这一日清晨,幼蓁早早被宜春叫起,她困倦得睁不开眼,几个侍女视而不见,忙中有序地替幼蓁穿戴好。
等幼蓁洗漱后清醒过来,瞧见水银镜中的自己,她纤细的眉立即蹙起,不满意地上下打量。
“这也太隆重了,我不习惯。”幼蓁嘟着嘴道。
镜中少女梳着小两把头,左右各簪一只八宝红玺步摇,身上是丁香色的蜀锦旗装,绣娘特地将腰间掐细,显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旗装上是大片的芍药花,苏绣精美无比,将花儿绣得像活了一般。
丁香紫是极挑人的颜色,但凡肤色暗沉些许,都会被衣裳盖去几分美貌。
但镜中人肌肤洁白胜雪,面容娇美出尘,一双杏眸水润澄澈,纯真与娇媚矛盾而和谐地糅杂其中。这样的容颜让一切美好事物都成了陪衬,哪怕衣裳上是成片的芍药花,也无法遮挡少女半分姝色,反而让少女更加惊艳,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宜春上前一步,将幼蓁带了十年的蟠龙玉佩系在胸前衣扣上,作压襟之用。
“老夫人吩咐过,今日格格要拜见皇贵妃娘娘,不可穿着随意,这套首饰和衣裳,是老夫人特地着桃枝姐姐送来的。”宜春柔声说道。
听到是太太的意思,幼蓁只好听从。
辰时三刻,长长一队马车离了佟府,缓缓向运河码头驶去。
幼蓁和佟大夫人坐在一处,佟大夫人见她今日的装束,自然是
满意的不得了。
“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打扮的漂亮些。往日你穿着不得体,我也就纵着你。从今日起,可不能再惫懒下去,娘娘送的那些布料首饰,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以后每日换一套。”
幼蓁一听,小脸都皱起,她拽着佟大夫人的衣袖抗议:“太太,这样打扮也太折磨人了。你瞧,我这发髻梳得多紧啊,头都疼了!还有这衣裳,好看是好看,但是又重又沉,偏还要配花盆底。太太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花盆底嘛,走路像踩高跷似的。”
幼蓁在府里穿的都是平底的绣花鞋,花盆底是从来不碰的。
她十岁时穿过一回,那一日身上足足摔出七八块乌青,佟大夫人立刻就将准备的花盆底全扔了。
“太太也不想你受这个罪。”佟大夫人怜惜地摸摸幼蓁的脸,“但咱们满人的姑奶奶,都是这样过来的,蓁蓁且忍忍。这花盆底刚开始穿是不习惯,等你多穿几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