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倾转头看向在不远处等待的洛林秋,洛林秋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低头踢着小石子。宋言倾轻轻地笑了笑,又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我在德国过的很好,很争气,完成了我许多梦想,还有您的梦想。”宋言倾微微笑着,低头看着自己那布满茧子的十根手指。“我拿到了小提琴的世界级获奖证书,还有大提琴、钢琴、吉他、扬琴都得过奖,对了还有您最爱的竖琴。”
宋言倾说这些话时,没有炫耀的意味,只是在陈诉一些普通的事。
“母亲,您听到这些会高兴吗?”宋言倾看着遗像中的何霜泛着笑,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我知道,您不会高兴,因为这些都不是您想要的。”
宋言倾低下了头,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继续说:“也不是我想要的。”
想要的是什么?
宋言倾脑中一片模糊,他深知自己不像自己的母亲那样有明确的目标,所以在德国的十年,除了完成何霜的一些遗愿外,宋言倾过得是浑浑噩噩。
洛林秋不喜欢在墓地这种阴森的地方呆太久,感觉奇奇怪怪的。关键还是一个人傻站在这,陪说话的都没有。
他踢开了脚边最后一颗石子,就想去看一眼宋言倾怎么样了。
“不过您放心,您的心愿我都会帮您完成,母亲。”宋言倾幽幽地说道,眼中黯淡无光。
“哥?”
宋言倾猛地抬头,神色恢复如初。
“你怎么了?”洛林秋看他低着头,以为哭了,便过来想看个情况,现在看来,是自己太仓促了。
“没怎么。”宋言倾站起身来,连膝盖上的回都不拍掉。
洛林秋瞄了一眼他的膝盖,弯腰下去伸手替他拍去了灰尘。
“脏死了。”
宋言倾没有说话。
“看来是我打扰你了,我先去旁边等你。”洛林秋要继续回到原点踢石子去。
“不用了。”宋言倾说,“我想和母亲说的话都说完了。”
洛林秋哦了一声后,两人就在何霜的墓前静静地站着,宋言倾似乎没有打算要走的意思。洛林秋也不催他,在逝者的面前催她儿子走貌似很不礼貌,关键是非常不吉利。
“你知道吗,这张照片,是我母亲自认为最美的一张。”宋言倾说话了。
“所以你就拿来给霜姨当遗像了。”洛林秋说。
“嗯。”宋言倾的目光全在何霜的遗像上面,洛林秋瞄着眼去看他,以为他看着自己的母亲会红了眼眶。
然而并没有,宋言倾不仅眼里,就连神情都没有一丝悲伤的意味。就和平常一样,像是面对着很平淡无奇的东西,勾不起一点兴致。
“她很爱美,很在乎自己的容貌,曾说过死也要保持最美的容颜。你看,我替她做到了。”宋言倾说。
仔细看着何霜的遗像,洛林秋忽然感觉她的样貌好像不是这样子。遗像中的何霜嘴角微微弯曲,是在笑,但笑的有些阴寒,眼中还带着无尽的魅惑感。
宋言倾和他的母亲何霜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然而宋言倾的眼中没有太多的情绪。
“霜姨不论怎么打扮都很美。”洛林秋很中肯地说道,“我妈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还说过她很羡慕霜姨能够长这么美。”
还说过她红颜薄命,这么早就香消玉殒。
宋言倾笑了笑,淡淡地说:“林姨很好,幸好只是羡慕,没有想成为。”
洛林秋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再继续说话。当年住在枫林路那一条的人都知道,何霜是跳楼自杀。
具体是什么原因,包括宋言倾在内,无人知晓。
最后只草草地办了一个葬礼后便下了葬。
下葬?
洛林秋快速回忆着,他记得那时候何霜下葬之后,宋言倾短暂地失踪了半天,他以为宋言倾又回墓园去看何霜了,便也去了墓园。
在墓园没有找到宋言倾,但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个墓前,手里拿着一束蓝色的花。
那天下着大雨,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面孔,而且墓园里的墓排列的太整齐,那时自己也没有记住何霜是哪个墓。
现在想来,那个男人是站在何霜的墓前!
“你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洛林秋问道,眼睛观察着宋言倾脸上表情的变化。
从认识宋言倾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宋言倾是个单亲家庭,具体他父亲是谁,去哪了,还是死了,何霜只字不提,问宋言倾,他也只说不知道。
宋言倾笑了几笑,自嘲着说道:“要找的话,我早就去找了。”
洛林秋不再追问下去,不管那个男人是否还活着,对于抛下妻和子的人,没必要花心思去在意。
“我从不极力去追寻着什么,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无趣而且还没有什么意义。”宋言倾从地上拾起了枯萎的菊花,打算等会出去的时候扔垃圾桶里。
“是吗?”洛林秋语气很淡,“就没有例外?”
洛林秋看着宋言倾的双眼,企图从那双澄澈透底却没有任何波澜的眸子里看出点什么。
两人对视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宋言倾先别开了眼,低着眸子看向何霜的遗像。“也许有吧,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那样可不可以算没有?”
洛林秋把头转向别处,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他有时候都要怀疑宋言倾是不是个机器人了。
“也许有就是有,它是存在的,既然存在,为什么要算没有。就是因为你自己不知道吗?那等你脑子清楚一点就想明白了。”洛林秋有些耐不住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