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逾摇了摇头,她心里已经做出决定:“等物理改课后,第一批学生毕业时,会有新的人更能胜任我如今的位置,到时候我再离开。”
她本来就不是专业研究理论物理的,凭着基础好、加上现在的授课难度不高才勉强讲一讲,改课以后要是讲到更高深的东西,她恐怕要误人子弟了。
石谦:“那就是四年后吗……”
钟逾笃定道:“最晚是。”
石谦叹气,在这个破碎的国家,他这一生见过太多有理想的人,这些人一旦做了决定,便劝不回来了。
因此,石谦沉默地看着钟逾坚定的眼神,就明白了,她一定会离开。
一旦知道结局,石谦反倒能为她规划未来的线路:“你若是想学水利工程,最好是去国外留学,在此之前,其实我们学校也有一些对你将来学习有帮助的课程,比我们学校有地理专业、土木工程、农学这些,你是学校的人,除了授课时间之外,想听课便去听吧,除了这些,学校虽然没有水利工程的专业,但是图书馆却还是收藏了一些相关的书,看看也无妨。”
钟逾有点惊讶,立即点头:“谢谢。”
跟石谦谈好之后,钟逾给未来重新做了规划。
光阴如梭,时间比钟逾想象中快的更多。
楚铭的工厂成功出产了大量的实验仪器,被输送到全国各大高校。
时间还没到四年,但物理系改课后培养出的第一批学生快要毕业了。
这些人中有人要继续留校学习、也有人要出国深造。
经过这番改课的折腾,如今国内的大学物理教学水平逐渐与国际接轨。
这几年中,有国外的学子归来,加入了国立沪城大学物理系,总的来说,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不像当初那么缺人了。
钟逾作为一个助教,闲暇时间便在学校四处蹭课、在图书馆看书、或者跟苏玉英学学画。
是的,跟苏玉英做室友的几年,她一直都有学画画,有时候心情不好,她便会画画,那是少有的平静时刻。
而画多了手也稳了,在自学测绘时,给她帮了不少忙。
这几年中,学校还开设了很多新的专业,连她曾经喜欢的天文系都有了。
如果现在是太平盛世,钟逾恐怕就直接回归天文系,继续探索星辰宇宙,可惜不是。
其中有一年,学校竟然来了个水利工程专业出生的留洋生,准备在学校开设水利工程专业,钟逾当然要好好和他讨教,对方倒是有好好指点,让钟逾受益良多,结果那人没留下太久就走了,因为他朋友发电报表示故乡可能会筹到钱修水利,为了故乡,他只能放弃校园。
在钟逾离这一世二十四岁不远的那个秋天,石谦给钟逾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
长溪省来了个新的省政府主席,拨款了七十万大洋,还请来一个外国水利专家,准备修个“鲁惠渠工程”,虽然已经有了个外国专家,但依然向全国各地征集水利相关人才,准备送去给那位外国专家当助手。
石谦刚好在那边有点人脉,因此,他问钟逾,要不要去跟着那位外国水利专家修水利?
唯一的问题是,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出国留学必然是被耽搁了。
但也有好处,若是钟逾去跟那个外国专家学习一个、混一些实战经验,说不定比去留学一趟更管用。
钟逾本来担心自己水平不够,结果石谦说,人家外国专家才是总工程师,她就一个打下手的,没什么好怕的,况且她四年时间蹭了学校那么多课、看那么多书,看得一肚子理论,不说跟国外来的专家比,但人家那么多助手,她总不至于是个垫底的。
既然石谦都这么讲了,钟逾干脆头铁地答应了。
钟逾这个决定做出以后,首先是要告诉楚铭和楚夫人,其次是通知一些四年中认识的朋友。
当楚铭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两天后。
因为楚铭这些年都在沪城,平日里对钟逾各方面都有照顾,钟逾已经渐渐把人当做亲人一般的存在,自然要将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他。
楚铭听见后大受震惊:“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决定?”
钟逾认真回复说:“如果你是问我何时决定去长溪省,最近决定的。”
楚铭摇头:“我是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研究水利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妹妹应该在学校当物理讲师啊?
钟逾:“三年多以前。”
楚铭:“……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钟逾:“可能是你没问?”
两人面对面陷入了沉默。
隔了好一会儿,楚铭也开始劝钟逾别去。
钟逾立即补充一句:“不用劝了,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件事。”
楚铭:“……”
他懂了,她意思是,这次是过来通知的,不是来听t劝的。
钟逾见对方愣愣的样子,有点无奈:“我是专程来跟你和三嫂说这件事,因为这次要离开很久,车票已经买好了,就在这周的周末。”
这个年头车马慢、时局乱,一旦分别,谁知再聚是何年?
何况修水利设施是一件无比漫长的事。
“这么快吗?”楚铭皱着眉。
“我也是临时收到校长的消息,要在立冬以前赶到长溪省,在风原府报道,过期不候,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两人正聊着,楚夫人从隔壁楼梯上下来了。
楚铭直接将钟逾要离开的消息转述给楚夫人,楚夫人一听,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劝说无果后,楚夫人只能在钟逾离开以前疯狂地拉她逛街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