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定下,这支队伍没时间再犹豫,直接出发前往边夏镇。
施工地点是边夏镇的郊区,所以这支队伍依然是住在村里,不过和以前也有些区别——他们不用再四处奔波、勘探地势,这回是真的要在边夏安定很久很久,只要没有意外,会一直到鲁惠渠工程结束。
在抵达边夏镇的那天,甄慧忽然问起钟逾:“钟逾,你今年多少岁了?”
钟逾听了这个问题一下子还有些懵,早些年在沪城的时候楚铭夫妇会给她庆生,所以她还知道自己这辈子处于什么年龄,但来到这里后,就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了。
她在心里默算了几秒,才报出一个数字:“我今年应是二十六了。”
甄慧点点头:“你比我小两岁,我今年二十八了。”
“怎么忽然问起年龄了?”
“上个月,我收到父母的来信了……我十七岁外出求学,之后就很少与父母团聚,还记得二十四岁时与他们一起过了个年,到现在已经四年多不见了,如今鲁惠渠工程开始,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甄慧似乎是克制了自己的感情,反问道,“你和你父母多少年没见了?”
这些年,钟逾很少听甄慧说起家里的事,她是一个不愿将情绪外露的人。
可是,人心是肉长的,如何不思念亲人?
前面光是勘察长溪省的地理、选定合理的工程位置就花了三年,正式的工期又有多少年?或许等一切结束,他们整个青春都献给了这里。
“我和你差不多,十九岁跑出来读书,后来参加鲁惠渠工程,很多年没有见过父母了……活着总有离别,很遗憾,但只能如此。”
钟逾这话属于是原主经历加自己的经历,她并不认识原主的父母,就谈不上思念了,在她长久的生命中,唯一让她思念过的只有第一世的父母……她第一世觉得自己疾病缠身是不幸的,可后来发现,第一世其实也有自己的幸运,例如自己的父母,他们教会了她很多,直到今天,她与父母分别的时间早就超过了相聚的时间,可是她依然像第一世的父母那样教导地做人。
“好了,就说到这里,”甄慧将伤感的情绪驱赶,“咱们争取早日修完鲁惠渠,到时候我回东北,你也去我家乡玩吧?”
钟逾点头应允:“好啊!不过那时候,咱俩得有三四十了吧?”
“没准儿。”
施工正式开始了,可是开头进行地并不顺利,其中有一大难点,就是聚集在边夏郊区的大批农民需要迁走。
可华人是最不愿意离开自己故土的民族。
本地的政府不是没有提出解决的办法,比如给他们重新找一块土地安居,在各种劝说下,普通农民倒是妥协了。
边夏这地方由于地势低,本身就容易发生水灾,换一块差不多大的地方种地也是种……但不少地主却不愿意放弃原有的利益,归根结底是新的利益比不上从前的。
好在,本地的政府在修筑鲁惠渠工程一事上是有决心的,甚至调动了军队,几乎算是半强制地将计划执行了下t去。
之后,队伍里的生活大致上还是和以前考察时期差不多——一个月才能去镇上采购一次。
但是,钟逾自从知道发生金融危机之后,就更加担心时局了。
因此,钟逾特地在第一次采购中自告奋勇,去边夏镇收买了个人帮忙——帮她买每天的报纸,再让一月一次的采购人员将这些报纸带回工地。
除了工作之外,钟逾剩下的时间优先看报纸。
首先,她从一条条的新闻中推断出国内现在的经济情况,因为货币特殊的关系目前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当下有没有打仗?
先是国内——找来找去,也只是各地军阀在互殴,国外势力在华国土地上骚乱不断,但没有大动作。
其次是国外——国内报纸上关于国外的消息报道不多,暂时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发生,只有小规模的冲突。
整体来看,似乎是平静的。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年后的秋天。
钟逾此前从来没有在长溪省某个地方安稳地待上一年多……
这一年,队伍里为了改善伙食,就在住处的附近每人分了一小块田种些菜,又在后院里养了两头猪、二十多只鸡鸭。
钟逾是人生第一次做农活,无论是甄慧也好、姜清源也好,比她熟练的多。
虽然有队伍中的“良师益友们”指导,钟逾前几个月依然糟蹋了这块田,终于,她在秋天收获了蔬菜。
这日,她白天在工地待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才到地里收了两颗白菜,正要回去,就见远远的土路上跑来一辆马车。
钟逾定睛一看,那不是队里的同志吗?此人名叫赵清,今年才加入队伍,是个留学生,前一天,赵清到镇里去采购了。
“嘿,回来这么早?”钟逾冲着赵清挥挥手。
马车飞奔而来,马背上的赵清还嫌不够快,用马鞭抽了一下。
钟逾心里感到一丝异样,因为平时去采购的人都是慢悠悠地骑马回来,今天这样急还是头一回见。
“吁!”
很快,马车奔到距离钟逾不远处停下。
赵清满头的汗顾不上擦,翻身下马看了一眼钟逾,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厚厚的一沓报纸,朝后面的院子里奔去。
“别跑啊!你把报纸给我呀!”钟逾一下就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
不出半分钟,钟逾就追到了大厅里。
此时此刻,从工地回来的人有不少都坐在这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