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禽择木而栖,我只是想换一个更适合我的枝头,有什么错?”说罢,他又朝魔神跪下,道,“陛下,臣愿追随于您,千秋万代,万死不辞。”
魔神带着药材和他的新犬回到了盛京。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开始,南宫慕羽死后,她又迎来父母逝世的噩耗,那时她也像现在这样,瞧不出多痛苦,只是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不想睡觉。
那时她在药炉日日熬药,起码有件事做,皇宫里又无需她熬药,她整日枯坐着,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只发呆。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海里的画面不经允许,一幕幕掠过,像一场戏,自己在哪儿唱着,热闹非凡。
偶尔手心冰凉一片,她才知落了泪。
她又落了泪,眼睛像一口旺盛的井,时不时漫出井水。她在哭谁呢,连她自己也分不清。
她的夫君呢?那日相见后,再也没见过。也好,待在这个地方,总比盛京安全些。
晏华时不时过来一趟,与她说说话,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独自坐在不远处陪着她。
太苦了,寝宫里的苦涩几乎漫出殿门。
晏华不喜欢,他嗜甜,可那股甜味他再没品尝过,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苦涩,比黄连还苦,他受不了,坐一会儿,便得出去缓一段时间才行。
不知过去多久,晏华提着食盒进来,将钟书玉喜欢的菜肴一一摆在桌子上。她还是没什么反应,枯坐在床边,眼睛无神地望向别处,像一尊雕像。
他放下筷子,道:“杨洛锦出了一个主意,他说你一餐不吃,我便杀一个宫人,两餐不吃,就杀两个,在宫内宫人杀空之前,你肯定会吃饭。”
这话,让钟书玉那双无波无澜的眼,首次有了聚焦。
晏华又道:“我拒绝了,因为,你不喜欢。”他看向钟书玉,“我不会强迫你,我只想你开心。”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从未变过。
钟书玉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自己都忘了几餐没吃,手脚发慌,筷子都拿不稳,一道鱼肉夹了几次才夹到碗里。她不能死,她得活着,她活着才有希望,她还得教晏华,教他做一个好人。
“你怪我吗?”晏华问,“他要杀我,我做了反击。”
他没说过,魔族内自相残杀盛行,他们与未生出灵智的牲畜没什么区别,脑子里只有杀戮,无论异族还是同族,都不放过。
晏华刚诞生那几年,需极其小心,才不会被路过的同族杀死,因此,他练就了下意识反击的能力,身体会先脑子一步做出反应。
他本来,没想杀曦沐。
没当过人,晏华也不懂人族的推卸责任,他只知做了便是做了,寻任何理由,都改变不了已发生的事实,钟书玉的怨恨,他认。
钟书玉嘴里塞的都是饭,隔了好一会儿,才把嘴巴里的饭菜咽下去,道:“杨洛锦是谁?”
听起来不是个好人。
意料之中的叱责没到,反而是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晏华道:“太子,他说他如今已不是太子,不该以旧称呼叫他,叫他名字就好。”
钟书玉点头,倒像他能说出来的话。接着,她又道:“明日上朝,我与你一起。”
“好。”
间灵族发生的事,对这里毫无影响,朝堂之上依旧一副其乐融融之象。
回到这儿,太子…不,杨洛锦好似回到家乡,他身着朝服,一点没有太子落入凡尘的颓靡之色,反而神采奕奕地大谈特谈:
“陛下,臣认为当下该停止争斗,减少税收,大兴农业水利。人族寿数短暂,若以如今情形继续,不出百年人数会少一半。贵人们以人族为食,若没了人,岂不是要饿肚子。故而,让人族休养生息,多多生育才是正事,这样,人族才能千秋万代供奉于您。”
此话,连朝中几个一开始便倒戈魔族的人都不忍听。他说得话乍一听为人族好,仔细想想,这不是把活生生的人,当作粮食来评判了吗?
在他眼中,人与地里的稻谷,圈中的牛羊几乎没了区别。
妖族的人调侃:“太子殿下不愧是人中翘楚,想出来的主意都如此与众不同。”
杨洛锦浅笑,应道:“不敢不敢,我哪儿敢自称太子,大人莫要折煞我了。”
钟书玉听得头疼,去了偏殿等他们下朝。她特意嘱咐过,下了朝,让杨洛锦过来找她。这是她身为皇后的权力。
她不在,晏华没兴趣听他们废话,匆匆散了朝,坐在龙椅上等她。他无聊地支着脑袋,在想钟书玉会和这个人族聊什么。
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知道偏殿内发生的一切,可钟书玉不愿意,她会生气。
让钟书玉生气的事,他一件都不会做。
偏殿内,屏退了所有宫人让这里看起来有点冷清。
杨洛锦刚一进门,便瞧见钟书玉坐在榻上,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
她瘦了许多,脸颊陷进去,比初见时更添几分清冷沉闷,印象里,这似乎是一个极活泼的少女,臂膀浑圆,小腿结实,一夜可行十几里。
现在的她身着华服,更像京中贵女。
这不像她。
杨洛锦苦笑,何止是她,他们,都改变了许多。
“参见皇后娘娘。”
“跪下。”钟书玉面无表情道,“你还不配站着与我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写大纲的时候图方便,写了个【太子谈人族可持续发展】,写正文的时候思索半天,这玩意儿咋写
今日之前,钟书玉一直在想,或许太子和南宫慕羽一样,有自己的谋划,在事成之前不宜告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