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好想你!阿爹阿爹!容安好想你!”
在叶采薇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在香案上的同时,她听见背後父子俩的对话。
容津岸一把将叶琛抱起来,叶琛尚短的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小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尽情享受来自父亲宽大的丶坚实的丶可靠的怀抱。
“阿爹阿爹,你到哪里去了?你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走了,容安很担心你!”叶琛闷闷的嗓音里竟已经含了哭腔。
“我……”容津岸轻轻拍打叶琛的後背,目光却落在了正转过身来的叶采薇脸上。
她穿缥色的衣裙,不施粉黛丶不饰钗环,满头青丝挽成松散的髻,眉眼间似有倦意,还是如秋月一样见之忘俗的脸,无论出现在哪里,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叶采薇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来,容津岸的话已经凝在了喉咙。
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一室香绕里,就连叶琛,也闷着头不说话了。
“累了就去歇吧。”叶采薇站在几步之外。
杏眸里闪烁着澄澈,水盈盈的,却不是泪。
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丶光怪陆离的梦。
“姜长铭死了。”容津岸重新起了话头,“薇薇,姜长锋和姜长铭都死了。”
一个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因为她当年不堪屈辱主动退婚,记恨她丶利用他来报复她,还差点害死了温谣;
一个是叶渚亭斗了一辈子却最终身败名裂的政敌,害她家破人亡,成了罪臣之女,还掳走了她唯一的儿子反复折磨,要了她的命。
俱往矣。
叶采薇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但同时——
“阿爹,是你吗?”容津岸怀里的叶琛这才接了话,是探究的丶却小心翼翼的语气,“是你,为外公丶为容安,报仇了吗?”
尽管容津岸在话里对两个人直呼其名,聪慧如叶琛,也知道爹爹说的是谁,想起自己曾被三皇子掳走丶差点就死在齐王府的惨痛经历,嫉恶如仇的他,也觉得快意极了。
爹爹失踪数日,仇人却伏诛,一定是爹爹的手笔。
大英雄!爹爹是大英雄!
“阿爹哪有这个本事,”容津岸盖住儿子的後颈,手掌宽厚,温柔的力度,“是天网恢恢,作恶之人,逃不过恶报。”
说完,他的目光也与叶采薇的接上了。
清澈却模糊,明亮又晦暗。
叶采薇清楚,那几句话,也是他对自己的交代。
所以,关于姜长铭的事丶关于辽东的战事,甚至是……买下叶府的事,她都不会再开口问他了。
其实他们之间,哪止这些没有说清楚的事呢?
只是不该由她去问,而是他主动向她说才是。
她已经在很多年前主动过了。
但叶采薇当然不知道,就在容津岸离开家的这些日子,他其实被嘉泰帝囚于禁宫的深处,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起因,自然是他与嘉泰帝的那个一直没有兑现的赌约——
当时,容津岸为了从嘉泰帝那里讨来禁军卫队,闯入齐王府营救叶琛。
他赌,自己一定能从齐王府找到失踪的叶琛。
事实上容津岸赌赢了,他不仅顺利救出了儿子,同时还拥有了一次,向嘉泰帝提要求的权利。
嘉泰帝以为,容津岸所求的,不过是为叶渚亭翻案丶让叶采薇彻彻底底摆脱“罪臣之女”的身份,又或者,是给叶采薇一个一品诰命的殊荣。
“容仲修,你可知这是死罪?!”但见到容津岸呈上去的东西时,嘉泰帝仍旧发了重怒。
“所以,这便是臣想要陛下答应臣的请求——免臣一死。”容津岸伏跪下去。
嘉泰帝病体沉沉,但冲冠之怒,让他提起御座旁的宝剑,生生比在了容津岸的脖颈上。
白得不像话的皮肤,因为锋利的剑刃,霎时便沁出了鲜血。
“四年,你把这些东西整整藏了四年!若不是这次辽东再次生事,你丶你是不是准备永远瞒住朕?”嘉泰帝龙袍下的手臂颤抖,天子之怒,震撼寰宇,
“老三他串联蛮人丶通敌卖国,他罪无可恕,你呢?容仲修,你欺瞒君父,你也是罪无可恕!朕看走了眼,这麽多年信你任你,你便是拿这样的东西来回报朕的吗?”
其实容津岸的想法道理也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