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房间是楚卿用心布置过的,乾馥一开始给卧室里摆了一束花,楚卿觉得挺好的,于是隔三岔五都会给换一束新鲜的。此刻因为楚卿拉窗帘的动作,将玻璃花瓶连带早上刚换好的花都碰到了地上,花瓶碎了,水也流了一地。
楚卿的鞋子在刚才进房间的时候掉了,他赤脚踩在了玻璃碎屑上,鲜血从他的脚底流了出来,跟花瓶里的水融合在了一起。可楚卿却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一样,双目失焦地将自己抱膝缩在了角落里,一边发抖,一边喃喃道着“不会的”三个字。
楚卿知道,他应该恨连厌,离开连厌才对。他不是傻瓜,怎么不能从连厌方才的神态里看出他对楚家的势在必得?
就算没有虞之赏,连厌也会对付楚家的。
他的整个世界因为连厌而塌陷,可更痛苦的是楚卿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去恨连厌,更离不开对方。
比起恨连厌,他更恨自己。
鲜血的味道不久后传到了连厌的鼻中,他推开了房门,楚卿崩溃当中没有注意到自己没关严。
里面黑漆漆的,连厌不受限制地捕捉到了楚卿的所在地。他的脚步声似乎惊到了对方,以致于楚卿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失常得更明显了。
连厌同样踩过玻璃碎片,浑浊的水弄脏了他的鞋底,而后才来到楚卿的面前。
他在绝望当中泪流满面,连厌抚摸在他脸上的手又令他抖得厉害。
楚卿瑟缩了一下,房门推开的缝隙照进了客厅的明亮,让他能大致看清连厌的身影。
然而连厌的脸却始终隐匿在黑暗中,连同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哭什么?”
连厌没有共情能力,连问话都显得薄情。
楚卿脸上的泪水更多了,他的世界在一寸一寸地毁灭。
当连厌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时,楚卿抖得更厉害了。
“说话。”
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楚卿就算想破了头,也永远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可他确确实实因为连厌的话而心生恐惧,甚至下意识地服从着对方的一言一行。
楚卿动了动嘴巴,他的头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麻木地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话去取悦连厌。
他明明已经很听连厌的话了,连厌让他待在这里,他也没有忤逆对方,连厌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眼泪将楚卿的面颊打湿,他终于发出了声音,然而却是一声哀痛至极的哽咽。
连厌似极失望地放开了手,“看样子,你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他总是很擅长丢弃人,一离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过来。
当连厌转过身,抬脚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楚卿赖以生存的精神世界终于不复存在。膝盖猛地磕在地上造成嘭然巨响,楚卿拉住了连厌的裤脚。
比起一无所有的恐慌与崩溃,楚卿更不能接受被连厌抛弃。
什么都没有的人,才最能看清楚自己可以抓住什么。连厌成为了他的唯一,即使要他彻底舍弃尊严,即使……对方是造成他一切困顿的罪魁祸首。
从前不管怎么样,楚卿也还能欺骗自己,他保有人格。
他知道,一旦自己开口,往后面对连厌,他就真的完全沦为了对方的玩物。
可是他没有办法。
楚卿抖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严重,膝盖也被玻璃碎片扎伤了。
“别、走。”屋子里窗户紧闭,闷得厉害,可楚卿却觉得冷极了,他的上下牙齿在拼命地打着颤,“别……不要我。”
瘫跪在地上的人哪还有半点天之骄子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经不起风雨的笼中鸟。想要活下去,活得体面,就只有听主人的话,尽力讨得主人的高兴。
连厌没有转过身,楚卿挪动膝盖,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腿侧。
黑暗加重了人潜意识的脆弱痛苦,楚卿哑着声音道:“连厌,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爱你。”
曾经“喜欢你”这三个字都让他难以启齿,可现在说起这句话,却是尤其清楚连贯。
“我爱你,连厌。”
楚卿表尽衷心般,托起了连厌垂在身侧的手,将被泪水打得濡湿的嘴唇亲了上去。
他含住了他的指尖,而后慢慢吻至手背。
楚卿终于意识到了被玻璃扎伤的痛意,可他无暇顾及了,他只想竭尽全力地让面前这个人知道他的用处。楚卿酿跄地站了起来,从身后拥住了连厌。
地上的碎渣对他造成了二次伤害,楚卿的吻却没有停下。
“连厌……连厌……”
楚卿的声音充满无助,他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急切地想用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在连厌那里还有一席之地,还能获得连厌的喜欢。
精神世界的崩塌,只能以物质世界来加倍弥补。
就在楚卿整个人都靠上来的时候,连厌攥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下一步的行动。
“先去吃点东西吧,你累了。”
这样平淡的话,也让楚卿满心感激,并更为积极地表示:“我不累。”
连厌没有说话,楚卿又小心翼翼地改变了口风。
“好,我现在就去吃饭,吃多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