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元钧也不说话,只点头当默认。
秦少珩心道机会来了,缓了一缓,才认真问道:“你喜欢她吗?”
谁知奚元钧暗叹一声:“喜欢又如何,不说服父亲和母亲,再喜欢也是徒劳。”秦少珩抓取重点,“怎的,国公爷和夫人不许?”奚元钧沉默以答。秦少珩又问,“那你如何决定?”
奚元钧当然不想就此放弃,他从昨夜想到今天,心里想的全都是怎么克服阻碍,让双亲接纳颜姝。他有决心,但把握并不多。更担心的是,如果因为想娶颜姝和双亲闹僵,最损害的,还是颜姝的名声。
父母和亲生儿子永远没有过不去的愁怨,如果处理的手段和方式不妥,让国公夫妇生了不满,迁怒颜姝,伤害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点,是为难奚元钧最大的阻碍。如果单纯只是娶妻,他有大把的方式可以强行达成这个结果,但奚元钧不想这么做。为了协调双亲和心上人的关系,为了国公府上下的和谐稳定,他必须两头兼顾,让父亲母亲心甘情愿地接纳颜姝成为世子夫人。这样对谁都好。
心里想了一千一万,话到嘴边,说出口的只有一句简单的:“走一步看一步。”在尚未有把握之前,奚元钧不想把话说得太满太绝对。他必须先有收效,才能作出承诺。
然而这句话在秦少珩听来,鬼使神差地成了另一个意思。
秦少珩一直以为奚元钧虽重情重义,但感情寡淡,他都不知道在昱王府发生的事,不知道那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小秘密,以为奚元钧对颜姝只是一般的喜欢,不曾深刻。
所以他听奚元钧这么说,按照他以往对他的惯性理解,还以为奚元钧知难而退,不会为了娶颜姝付出多少心血。
从秦相宜的态度来看,秦少珩明确地知道,对于颜姝来说,所求并非谁的真心,比起儿女情长,对于颜姝来说更重要的是选择她成为正妻的坚定。
如果奚元钧做不到,他们两个人也只有遗憾收场。
秦少珩和奚元钧就不一样了,他早就与双亲说过,将来娶妻,不论出身地位,不讲贤良淑德,只看自己喜不喜欢。他爹娘知道他一贯桀骜不羁,想管也管不住,都任他去了。
更何况,秦少珩的母亲出身也不高,他爹娘自己榜样在前,没有立场制约儿女的姻缘选择。
如此一来,秦少珩的优势大大超前。他早跟秦相宜说过,先确定奚元钧的心意,给他尊重。他不争取,就不能怪兄弟不义了。
想帮颜姝另寻出路的,不止秦相宜一个。
回到家中的翁荣,原本不准备把这事说给谁听,毕竟是未出阁女儿家的私事,并且还不算光彩。就算再着急,翁荣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她替友着急,坐在水榭旁喂池塘的鲤鱼,出神良久,手上动作没注意,也不知道往池子里丢了多少鱼粮。
翁霁途经此处,看见妹妹在出神喂鱼,他站着看了多久,翁荣就丢了多少鱼粮入水。反正闲来无事,翁霁走近,提醒道:“别喂了,鱼不宜多喂。”
一语惊醒翁荣,她停下手中动作,扭头看向来人,唤道:“三哥哥。”
翁霁看她背影就已察觉到她有心事,再看她转头来,心情不好的状态更为明显。翁霁关怀道:“阿荣是有什么心事,闷闷不乐的。”
翁荣也是憋得太久了点,翁霁开口问,她就有些忍不住。想着哥哥多少知道点颜姝的事,为人又正直可信,翁荣这才开口,简短地把情况向翁霁说了,还问他:“三哥哥,你觉得像这样情形,要怎么办呢?”
两人已有情分,但有家世之隔,无法成为一对眷侣。
翁霁面无表情,看似对这情况好像漠不关心。他轻声道:“另择良缘。”
翁荣泄气,果然,所有人的看法都是让臻臻再换一人。可是换谁呢?谁能坚定地给出高门的正妻之位,并且人品值得托付,不会负了臻臻。原本翁荣以为奚元钧就是那个最好的选择,并且他那样孤高一个人,还真被颜姝打动,冰川消融,难能可贵。
谁知道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欢喜。奚元钧原来也是个逃不开世俗观念的庸俗之人。
翁荣视线垂落,累了一般长吁短叹。
她看翁霁一言不发地要走,叫住他:“三哥哥,你去哪儿,我都还没跟你说完话呢。”
翁霁背影利落,说话声从他身前飘过来,显得模糊听不清。
翁荣愣了好一会儿,从稀薄的记忆中拼拼凑凑,终成一句令她惊讶万分的话。
“去同母亲商议,我的亲事能否自己做主。”
什么?翁荣站起身来,迟迟反应不过来。翁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做颜姝“另择良缘”里的那个人吗?不敢置信,翁荣把瓷盅往旁边匆忙一放,带着丫鬟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不过,翁荣最终没能听到翁霁和母亲说了什么话,他不让她听。翁荣不知道谈话的过程,只在翁霁离开正房时,看到哥哥的神情并不像是碰过壁的。
翁荣受了一惊又一惊,想着翁霁嘴严,问他还不如问母亲,遂紧跟着钻进母亲房中。
翁夫人摇着头喝茶,看女儿来了,忙唤翁荣到她跟前来,搂着女儿缓解心情。
翁荣坐在母亲身边,挽着翁夫人胳膊:“母亲,三哥哥跟您说什么了?”
翁夫人无奈笑笑:“你哥哥啊,说婚姻大事想自己做主。我问他,想做个什么样的主,他说‘情投意合,不问出身’。”
对聪明人来说,这后半句话的意思很简单。翁霁这么说,翁夫人就知道了,他所谓“情投意合”的人,恐怕出身极低微。但翁霁是靠自身连中三元的人,他的婚姻大事,让皇上满意,比让双亲满意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