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沂洲大脑的痛感又回来了,这次连心脏都疼得厉害,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捏着,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艰辛。
他到底要怎么将这事告诉言欢?
言欢知道言叙钦当了自己的替死鬼后,又会如何面对他?
梁沂洲想不出答案,骨子里趋利避害的意识告诉他:在言欢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隐瞒到底才是最佳方案。
她可以怨他在感情上畏畏缩缩,也可以责骂他不够敏感细腻,从而忽略了她的感受,但就是不能因为第三者恨上他。
也就在这时,梁沂洲陡然意识到,言叙钦对他而言,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在漫长的沉默里,梁沂洲感觉自己变成一条被冲到岸上的鱼,陷入缺氧的痛苦中难以自救。
好在嗓音不算哑,不至于彻底让人看穿他此刻的恐惧和迷茫。
“秦总,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聊别的事,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你离开。”
明明是他的地盘,人却落荒而逃了。
秦隐掩下眸底的玩味,点头,两分钟后,他的目光穿过单向玻璃,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过道,确认人不会回来后,才重新定在姿态拘谨、甚至称得上不安的陈辉身上。
陈辉被他瞧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如坐针毡,秦隐不打算放他离开,双手交迭搭在大腿上,分明是闲散的姿态,却散发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半会开口道:“你应该还隐瞒了什么,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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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沂洲这次的情绪波动过于明晰,连被他正派到外地考察的林秘书通过一通电话就察觉到了。
梁沂洲又想到了言欢。
她看着谁也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心思敏感,只会比别人更早发现自己拼命想要掩盖的东西。
在没有得出是该将车祸真相一五一十转述给她,还是带着这样一个秘密进坟墓的结论后,梁沂洲打算先用其他借口同她保持距离。
两小时后,梁沂洲先给秦隐打去电话:“秦总,今天见面时说的话,还请你不要透露出去,尤其是对我的妻子。”
秦隐看了眼正背对着自己的玉玊,虚情假意地应允道:“当然。”
他迟疑了会,分不清是看热闹的恶趣味上来,还是为报自己过去被这群正经出身的公子哥们冷眼对待的仇,他没有将后来在陈辉那儿听到的更为震惊的事实说出口——不着急,先让向来稳重的梁三体会一把什么才叫真正的抓耳挠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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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沂洲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定力,明知在还没有承受住现实冲击的节骨眼上,不该主动将自己暴露在言欢视野里,他还是提前结束给自己找的理由,回了趟家,没瞧见言欢,听张嫂说才知道人一直没回来。
那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偌大的工作室只亮着一张灯,白到发冷,她纤薄的身型笼在其中,清清泠泠的,宛若天上月。
见到梁沂洲时,言欢脸上闪过转瞬即逝的错愕,手写笔因她的慌乱被拂到地上,蹲下去捡时,意外带到一侧的工具盒。
梁沂洲没见过她这么冒失的时候,稍愣后,先她一步,将东西全都收好,“怎么了?”
言欢避开他的目光,停在他手背上。
她很喜欢他的手,手掌宽大,手指又修长有力,但不可否认,它并不是完美的,靠近虎口处有条肉色疤痕,那是她小时候贪玩,差点从二楼掉下来,他为了救她烙下的伤。
她收敛思绪,摇摇头说:“可能是最近没睡好,头疼,有些发昏。”
梁沂洲直接将她抱到沙发上,从她身后去揉她的太阳穴,轻柔舒缓的感觉袭来时,言欢鼻尖一酸,想哭了,但还是被她憋了回去。
“三哥怎么突然过来了?”
“想来见你而已。”
“而已”在特定场合又不同的分量,放在这一刻,像极情人间暧昧的腔调。
言欢却无暇细品,尝试用其他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还没想出,先听见梁沂洲问:“晚饭是不是没吃?”
她摇头,“忙忘了。”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我有点累,不想去外面。”
“那我让人送来。”
言欢迟疑了会,点头。
这个点,很多餐厅都暂停营业,梁沂洲让林秘书去联系平时来往较为密切的名家大厨。
普普通通的一顿饭花了包场的钱,用餐者却因胃口不佳,只动了几次筷子,加起来连小鸟的胃都填不满。
言欢低垂着眼睛,疲态十足地说:“三哥,我还要继续赶稿子,你不用在这陪我,先回去吧。”
梁沂洲想说什么忍住了,轻轻碰了下她唇角,然后是薄薄的眼皮,“赶完就休息,要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好。”
应完没多久,言欢就拿起平板和手写笔。
看似心无旁骛,梁沂
洲却注意到她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画稿上,而是朝远处发散,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开始他只当她创作遇到瓶颈,然而就在一周后,以她为名的新工作室就推出一系列夏季新品,备受瞩目和拥簇。
梁沂洲私底下找到一员工问起言欢的情况,对方告诉他,言欢的创作灵感就跟用不完一样,设计稿也画得很顺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她经常性地在发呆,有次还在办公室哭了。
梁沂洲心脏被狠狠揪了一把,涌上不详的预感,求证一般,他拨出林秘书的电话,“秦总来公司那天,太太有没有来过?”
在梁氏出入都会留下登记记录,言欢是个特例,梁沂洲专门嘱咐过她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直接走他的专用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