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真无所谓道:“请你来一次不容易,自然要把想问的问完了才能让你走。你要是忘了,我帮你回忆回忆。”
“挽尘神君少时于一无名仙山树上打盹,碰巧遇见一个误闯进仙山的老人。那人本就阳寿将至,困死在仙山也是死,出去老死亦是死。叫他死在仙山,说不定转世还能有段仙缘。而挽尘神君自幼慈悲心肠,多此一举送人回家。”
他平铺直述毫无感情地说着,可言语中又讽刺十足:“老人将死,遇见一个俊美出尘的少年,硬说仙神下凡,死前还要找画师将印象中的少年画下来,叫子女再见此人记得报恩。”
“子女百年连至孙辈,都再未见过这少年。他们不信仙神之说,只当是老人老眼昏花,但又觉得少年也该老去,或许早已不在人世。这家孙辈孝心一片,祭拜老人时捎带着少年一起祭拜……”
“那便是人间传至神域的第一缕香火,是你挽尘神君的。”
宋影山暗暗记下,面上依旧平静:“帝君说这么多,究竟想问什么?”
见真的视线在赋闲上定了一瞬,才移到宋影山脸上:“你入人间是由‘善’而起,但世间的恶不少于善,那就是个无底的火坑,你已经被烫伤了,还要往下跳吗?”
听这话倒是在关心他,但是做的事强硬到让宋影山十分不舒服。况且,他管这些事是为自己,只要魔君不再想着灭了他拿下仙界,他也不用折腾自己。
再者,见真帝君又站在什么立场管仙尊的所作所为?
宋影山道:“帝君看清楚,我不再是神君。”
见真终于敛了神色:“挽尘,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宋影山蹙眉,还没开口,忽觉身心一暖,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对面的见真眉心拧起:“何处的供奉?”
宋影山握着赋闲的指尖颤了一下,脑中忽然浮现出半山村后玩闹的孩童,还有那个总站在他身侧眼瞳黑亮的少年。
须臾,宋影山沉静道:“收不了手,也不会收。”
见真神色一寒,宋影山又道:“既然帝君要留我三日,闲来无事,斗胆借帝君的炼炉一用。”
见真一怔,就看宋影山收了赋闲,补上一句:“寒山玄铁还有吧?”
这怎么又记得了?见真神情麻木:“做什么?”
宋影山向里侧走去,淡声道:“拜师礼。”
袅袅轻烟升起,孩童们三拜拜完,又去远处玩闹。
恃长清看着一边看起来就不愉快的祝峥,不理解:“这是哪一出?”
黑着脸买画像来让人供着,光看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那画像上的仙神有仇。
好半晌,祝峥才道:“师尊回去了。”
恃长清看了一眼身侧的南岄,莫名奇妙:“这话你不是说过了?”
恃长清一回来,南岄就和她说祝峥来过,和村中人说了宋影山有事,迫不得已不告而别,托他来告知一声,说完就走了。
结果恃长清晚膳还没用上,就见祝峥看着平静实际苦大仇深地又来了,直奔她去。她站在檐下等人说话,然后就看祝峥死死盯着她片刻,半个字都没说扭头走了。再来就是带着一幅画像,连香和香炉都准备好了,二话不说叫着一群孩子先拜上。
祝峥不回答。恃长清问南岄:“你们是不是看错人听错话了?”
她分明是故意问给祝峥听的,南岄定定神,没有理会她,转身离开。
胡番替南岄回道:“祝公子来时,我也在。宋公子早些时候说过明日离开,不想临时有事,这么突然。”
他说完,又去问祝峥:“祝公子,这拜的是哪位仙神啊?”
正常仙神画像上都会写仙神名号,结果短短时日内,胡番就见到两幅不同寻常的画像。一幅南岄买张背影,一幅祝峥买个没有名号的。
祝峥回头瞥了他一眼,道:“挽尘仙尊。”
胡番闪了下神,道:“只听说过‘挽尘神君’,怎么又来个仙尊?”
祝峥不答,恃长清却了然。人间最初供的就是挽尘神君,自然流传下来的也是神君。神域仙界那档子事儿又传不到人间来,哪个凡人能知道挽尘神君改称号为“仙尊”了?
即便后来知道还有仙,但是凡间总觉得“神”要高于“仙”,估计就算知道挽尘神君改称号了,这画像神像也不会改。
但人家自己都不介意。也就这小子较真。
恃长清看一眼胡番,认真哄骗道:“我们出门遇见一高人,说你们村与这位仙尊有缘,想来是这个原因,他才让你们拜一拜。”
胡番恍然大悟,随即又皱起脸:“可我们度过这劫,全是因为宋公子师徒二人啊。我们不是没供过仙神,只是后来求神无用,才把那些画像都烧了。”
恃长清“啧”了一声:“怎么听不出来呢,他们俩说不定就是得这位仙尊指点才来的,这不让你们拜上一拜,岂非是贪天之功?他们没法心安。”
胡番呆滞少许,信以为真,忙点头念着“是啊是啊”,上前诚心诚意又拜三炷香。
恃长清哄的开心,转身欲走,被祝峥闪身拦住。她挑眉:“你到底想问什么?”
……
半山村后的山坡上。恃长清悠闲自得地看着对面脸色黑沉如墨的祝峥:“小灵君,别得寸进尺在我面前甩脸色,神域本就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你师尊既然给你留了信,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祝峥眸光一凛,恃长清并不在意:“就算真有事你又能做什么?别说你去不了。即便捅破天去了,你师尊都应付不来的场面,你去了也是添乱,不如回去乖乖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