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翎一边看一边笑着给岑雪鸿拆螃蟹吃,岑雪鸿望着寂寞塔的阴影,斟了两杯酒放在白玉栏杆上,遥遥朝它们敬了一杯。
“你少吃点螃蟹。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弄点儿粥来?”越翎问。
“不用了。”岑雪鸿说。
“行。”越翎擦了擦手,再三嘱咐岑雪鸿只能吃这些螃蟹,便起身走到漓音旁边,把卢阇王子拎了起来,到角落里谈事去了。
漓音总算得以抽身,坐到岑雪鸿旁边去了。她望见白玉栏杆上的两杯酒,笑了笑,自斟了一杯酒,同那两盏无人的酒杯碰了碰。
“如果他俩还在的话,想必会更热闹。”漓音也有些微醺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轻轻地笑起来,“真想看看檀梨老师会被天瑰捉弄成什么样。”
说完,她怔怔望着夜幕下的古莩塔府邸中觥筹交错的花园,蓦地落下了两滴泪。
“老古莩塔家主和真衍公子的事……”岑雪鸿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伸手拂去她的泪珠,“对不起。”
“你不需要对不起,该对不起的是我。”漓音摇头,泪珠却像断了弦一般,“虽然他们是故事里的坏人,伤害过越翎和你……但他们也是我的父亲和弟弟。”
“我明白。”岑雪鸿轻轻拍了拍漓音的背。她哭得悄无声息,岑雪鸿的衣襟却顷刻就湿透了。
得到他们的死讯的时候,漓音远在朝鹿城,背负着分野的荣光,连哭一哭都是不被允许的。现在终于可以大哭一场了,她却还是哭得克制极了。
“你已经自由了。”岑雪鸿问她,“之后有什么想做的吗?”
“对了,这件事我本来早就要告诉你的,一直忙得忘记了。”漓音擦擦眼睛,“我和迦珠准备负责管理古莩塔家的海上商贸。正好要开几个新的港口,这一块缺口很大,让别人去也不放心。而且,迦珠一直想出去游荡,最适合不过了。”
“好呀!”岑雪鸿由衷地为她高兴,“那你就是漓音船主了。”
想到第一次她就是在瀛海的巨轮上遇到漓音的,一切仿佛都在冥冥中相呼应。
“还有,越翎告诉我,你中的五魈毒需要天女目闪蝶的鳞粉来解。我想这东西虽然罕见,但也不至于全无踪迹,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细细去找的。”漓音握了握岑雪鸿的手,“所以,你一定要等我找到。”
岑雪鸿笑了笑:“好,我答应你。”
大家正说着话,一个家仆上了白玉台,对越翎说:“家主大人,门口有一个平民想进来,被我们拦住了。但她说要找您……”
“什么人?”越翎问,“不是说了今天晚上谁都别来打搅吗?”
“是的是的,但她说要找您和雪鸿姑娘,还给我们看了这样东西……”
越翎一看,竟是一朵干枯的二十四瓣鸢羽花。
岑雪鸿已经三两下翻下高台,朝府邸门口跑去。三十三级水晶台阶之上,站着一个衣着朴素,颇有些格格不入的妇人。
岑雪鸿喘着气,眼睛却亮晶晶的。那妇人见到岑雪鸿,便也笑了。
“彩岳大娘!”
博物志(三)
彩岳大娘是干起了老本行,来分野城做些动植物的生意,心里又记挂着他们,依稀记得他们是从分野城来的,便没抱着什么希望地在城里打听了下,竟然真的找到了。
她带着岑雪鸿和越翎在她家屋顶上的鸢羽花,这也是带来分野城想找个买家的,但她是中洲人,又住在偏远的寨子里,不知道二十四瓣鸢羽花是专供圣女与王室的,无人敢要。正好,就当做信物交给了岑雪鸿和越翎。
岑雪鸿看见彩岳大娘很是高兴,引着她往府邸中去吃饭休息。越翎去送了送宾客,也过来和彩岳大娘寒暄了一会儿,简要地讲了讲自己与她分别之后的经历。
“那时候你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大雨里,我都以为你和雪鸿凶多吉少了。”彩岳大娘唏嘘道。
那一路坎坷辛苦,岑雪鸿和越翎都不愿意再提及。岑雪鸿笑了笑,问道:“大娘,您家那俩小孩儿怎么没跟着来?”
“太吵了,我出来做生意,才懒得带呢。”彩岳大娘说,岑雪鸿便挽留她在古莩塔府邸中小住一阵,她摇摇头,“不住了。这不是快要过年了,换些钱,在分野城置办些过年的东西,我就要回去了。”
“好吧。”岑雪鸿不无遗憾地说,又想起来一事,“对了,大娘您来得正巧了,我这儿有一双犀鸟,正想拜托人把它们带到雨林里放归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就怕他收了我的佣金,转头又把它们倒卖了。是大娘您的话,我就放心了。”
说完,岑雪鸿便让人把凤头犀鸟带了过来,交给彩岳大娘。这两只犀鸟本是漓音的嫁妆,带去中洲的时候都套了金脚环,已经取不下了。彩岳大娘看着蜷缩在一起的两只凤头犀鸟就叹气:“这样的鸟儿,就算你放回去了,还是会被人抓住的。”
“还是放了吧。”岑雪鸿笑了笑,“万一它们运气好呢?”
“也是。”彩岳大娘点点头,“能遇到雪鸿姑娘,想必它们就是运气好的鸟儿。”
岑雪鸿照例付给她佣金,彩岳大娘自然推脱,越翎就说:“大娘,您别急着推脱,我还有另一桩事要麻烦您呢。”
彩岳大娘问:“什么?”
岑雪鸿也疑惑地望着他,心说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要过年了,南陲一定有大量的‘猎人’,您帮我放个消息,就说要天女目闪蝶,找到的人,古莩塔家当以万金酬谢。”越翎说,“期限在明年五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