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魔神的诅咒是绝对的,即使死亡也不可逃离,只有漫长的时间可以缓解。但…除了时间,若你从此远离深海,诅咒便再不会影响到你,甚至会成为你的助力。”说到这里,摩拉克斯转头看向达达利亚,语气缓缓:“比如…前往海浪触不可及的地方。”
“海浪触不可及的地方…天空?”达达利亚愣了一下,“啊,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将深海的诅咒…带向天空?”
至此,摩拉克斯不再回答。身为天空秩序下的魔神,这样的提示已是逾矩。他回过头,将写好的折子放到一边,又抽出下一封,继续审读。
“这也是,钟离送我来到这里的原因吗?”达达利亚喃喃地,皱起眉:“所以,这真不是他随手做出的决定?”
“我不知未来的钟离作何打算,却知摩拉克斯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说着,摩拉克斯话锋一转:“那么你呢。天空对你来说,究竟是必须夺回的荣耀,还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噩梦呢?”
达达利亚哑然。
他知道摩拉克斯在说自己刚才的梦境。
他知道自己梦见了什么吗?应该不知道,神明大人只是知道自己刚才做了噩梦。可是这种事真的要和摩拉克斯说吗?达达利亚并不是纠结之人,只是有些想法,若不是被诅咒牵连,不得不从记忆深处唤醒,他这辈子都不想提起。
那片天空,那场战斗,那些与自己一同饮酒,高歌,交谈家人与美食的兄弟们……
【大人,不要回头……您记得我们,您只要愿意记得我们,我们就同您一同战斗下去…!】
【冲!向前冲啊!为执行官大人撕开冲锋的口子!不要畏惧死亡,死亡从来不是我们生命的终点!执行官大人会带着我们一起战斗…属于北国的白银荣耀与我们同在!】
“……”
大概是见达达利亚久久不语,摩拉克斯想回头看他,但被对方按住了脖颈。
“你…不要回头。”达达利亚松开了手。他低下头,呆毛顶到摩拉克斯的后背:“我要静一下。”
久久久久。
“何苦忍耐。我不取笑。”摩拉克斯轻声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今天那一幕,很多人在冲锋,我却没能射出那一箭。那一幕实在是太相似了…明明我可以最后一击,但女皇大人把我从天空上丢了下来,让我从那里逃走了…!”达达利亚说着,一把握住摩拉克斯的双臂,紧紧紧紧:
“战士们说,我会记住他们的名字…让我带着他们的名字战斗下去。哈哈…可那又如何呢?我知道,身为战士,争斗与死亡不可避免。我知道他们从来都不是弱者,我也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但是我却没能…!”
达达利亚死死咬住了嘴唇。
摩拉克斯不再说话。
他只是回握住达达利亚的双手。比达达利亚握得还要更紧一些。
“再强的战士,也会为同伴的逝去悲伤,这绝非软弱。况且,巴纳巴斯给了你选择的机会,而你,坚定地选择了战斗。”
“…哈哈,”达达利亚干笑两声,一抽鼻子:“当然要战斗。我怎么会不战斗?我要把那些痛苦,那些弟兄们荒谬惨痛的死亡,还有我的家人,以及这份被迫成为逃兵的屈辱,都连本带利地向天空讨回来…!”
“我当然要杀了天空。”达达利亚说着,看向钟离的背影,声音低沉:“哪怕被诅咒千年……我也会不遗余力地,杀死这片天空…!!”
“好。无需畏惧,达达利亚,记得我说过的话。”
摩拉克斯颔首,声音同背影一样笃定。
“——千年而已,何须在意。吾必将护你无虞。”
——今夜,皓月当空。
一双人影立于空地之上,各执一端,隔出一个正圆的距离。
风吹过二人之间,拂下几片银杏。深秋已至,有寒意染上了达达利亚的双刃,于月下隐隐发亮。
“首先,你要明白何谓‘岩’之力。”
话毕,一柄乌金色长枪缓缓幻形于摩拉克斯的掌心之中,金光夺目。
达达利亚立刻睁大双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清贯虹之槊的全貌。这就是那柄能够气贯长虹,撕裂深海漩涡的岩王之枪吗?可还未待青年看得更清,摩拉克斯已将枪于身后旋转一周,由左手持换右手持,向前一递,枪尖映月,直指眉心。
“这便是我的武器。我想,你也许见过。”
“钟离的话,的确用过这样的枪。不过好像不太一样…”谈及战斗的领域,达达利亚便饶有兴趣地回忆起来,“好像比你这个小一点?重心也不太一样,没有你这个这么向前…”
“若是未来的钟离,想必无需如此刻的摩拉克斯这般,杀伐用张,征战无已。你的眼力不错,能发现这些很了不起。所以,”
说罢,摩拉克斯收枪点地,左臂抬起,以手背对向达达利亚:“今夜——望不吝赐教。”
达达利亚俯身,再次握紧手中的岩刃。和流水的感觉不同,岩制物过于沉稳,坚硬,握在手里满是踏实的触感,但也缺少变通,不够灵活。
这是他要适应的,也是今夜的课题。
战斗在沉默中开始。青年毫不犹豫,取直线突进,见摩拉克斯有振枪之意,立刻猛地向上跳起。
但摩拉克斯只稳稳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将贯虹绕腰身半圈,背手持住枪锋,正手以枪尾上挑,拦下了达达利亚的劈砍。
“枪尾?你怕伤到我?”达达利亚与摩拉克斯对上,一边发力一边笑道,“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人了,钟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