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有关系。
在空白一片的意识世界之中,小小的石珀碎片——钟离就躺在达达利亚的身边,被失去意识的青年用掌心温柔地托起。
就像是摩拉克斯正和达达利亚,安静地靠睡在一起。
所以没有关系。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他们不曾分开,会永永远远守在一起。
归离集,议事殿。
摩拉克斯身披棕色大氅,将断臂掩于其中。尽管有所损失,但经此一役,螭之魔神和他的军队再无动作,奥赛尔的狂乱气息也沉寂下去。二者虽尚未被完全击退,但归离集暂时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如今,归离集以北有尘王坐镇,施加沙障,敌不得进;层岩区域则由若陀龙王驻守,调整地脉,严防西侧魔神残渣入侵。但眼下时局也并不乐观;”大殿之下,削月筑阳真君眉头紧锁:“眼下,八螭的神智被深渊侵蚀,其眷属海兽亦被污染,正从西北大湖,东北瑶光,东南云来方向不断向内陆入侵。那些小虫本无毒害,如今却身负深渊诅咒,对地脉有着极强的侵蚀性,长此以往,河道,农田,恐怕都会受到波及…”
“关于此,土地之神可有对策?”
“灶神大人已经分出诸多分身,协助若陀龙王调理各处地脉,与千岩军一同处理泛滥的海兽。”削月筑阳真君答道,“但是,深渊诅咒对于人类和魔神都是剧毒,即使是灶神大人,恐怕也…”
大殿内议论声起。
“这股力量…太邪门了,”久久,其中一位千岩军将士叹道,“虽说我已命令众士兵不得接近和研究这种力量,但仍有诸多战士,在与螭魔麾下士兵交锋时,因感受到敌我战力的巨大差异,心生邪念。更遑论…”
更遑论——言及此,将士默默闭上了嘴。如今,那位大肆使用诡异之力战斗,将魔神尽数斩杀的武者,并不在大殿之上。所有人都不敢对这个异国来客多加评价,不仅因为他是岩之魔神的眷侣,更因为青年之于魔神战争,乃是一道过于响亮的不和谐音,甚至可以称之为纷争的源头,罪孽的祸首…
“——达达利亚不来,深渊就不存在了吗?”
大殿门口,一直避开人类的浮舍开口了。
所有人都回过头,面对诸多眼色,浮舍也不躲闪。他只抬头,留双臂环于胸前:“深渊之于万物均是剧毒。弱小者被诱惑蒙蔽,饮鸩止渴,终被反噬,此等愚行,吾等可有什么垂涎的必要?更何况,”
说到这里,浮舍站直身体,抱拳环视诸位:“现如今,归离大地之上,群魔并起,诸神混战。如此动荡之时局,乃天道所为,岂是一名罗剎来客可以撼动?况且,纵他不来,日后,也难免有甚么大湖来客,赤沙来客,鸣雷来客,甚至是深渊来客拜访归离。如今外敌未诛,我们内部却先自疑自灭起来,岂有不一败涂地之理?这般畏缩,难道今后,我们还要学那盐之魔神,躲起来锁国不成?”
浮舍一番话说得毫不留情,霎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我倒也,没有怀疑帝后大人的意思…”良久,千岩军将士磕磕巴巴地解释。
“无论他是帝后还是战士,身份如何,事实皆如此。”浮舍说着,摇摇头:“比起无意义的怪罪,吾等身为将士,更应约束士兵,让他们明白深渊是不可触碰之物——这才是最重要的。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清理秽物也好,阻止土地与水源被污损也罢,口舌之争最是无用。况且,达达利亚与奥赛尔一战,断了一臂一腿,至今昏迷不醒。异邦人为吾等战斗至此,吾等又怎忍心怪罪?”
……
做好接下来的安排,目送着众人离开,摩拉克斯终于从大殿上缓缓走下。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归终,亦没有达达利亚,只有大氅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摆动,偶尔露出右肩处的断口,触目惊心。
浮舍并没有随众人一同离去。待到摩拉克斯走到门口,他才缓缓跟到身后,抱拳垂首:“方才廷议,是浮舍唐突,万望帝君…”
“…或许,你不该向我道歉。那位人类将士所言,也并无恶意。”摩拉克斯并不回头,“或许是我小觑了人类对于力量的渴求。时局混乱,猜忌不止,他们又有何错。只是想拥有更多自保的手段罢了。”
“那么,帝君大人的意思是…”
“无妨。我会让达达利亚消失一段时间。”摩拉克斯答道。
浮舍脸色一变:“什么…”
察觉到浮舍话语中的震惊,摩拉克斯停下脚步,看向对方:“哦…是我用词不当。我并没有打算对达达利亚做什么,只是暂时不会让他再出现在战场上了。”
“这…可达达利亚这小子最喜战斗,怕是不会容易屈从,”说到这里,浮舍眉头紧蹙,迟疑着:“难,难道帝君真要行雷霆手段,将他囚于…”
“…”
摩拉克斯再次站定,颇为不解地看向浮舍:“这是为何?”
“不不…只是最近听很多士兵讨论,虽都是些闲言碎语…”浮舍连忙摆动四臂,但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了。
收回目光,摩拉克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罢。同我前往锻武厂吧,面对深渊之力,兵器的锻造方式也需要改良。”
——深夜。
将今日的工作都处理妥善,摩拉克斯回到寝殿。达达利亚依旧在睡着,如果不是胸膛还有着微弱的起伏,任谁都会觉得他已经死了。
尽管这样下去,达达利亚的生命迟早会在睡梦中耗尽,但他体内的确隐藏着某种力量,保证青年能够最低限度地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