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易动作一滞,本想赌气换一只,但细想没有这个必要,反正他现如今吃的用的都是慕靖安的。
“那我让陈梨回家取钱和书箱。”他虽这样说,但整理的动作却没停。
“你明知道我并非此意,你与我同床共枕,我供你用度不是理所应当么?”慕靖安殷勤的帮他整理,拿起几支笔要放进去。
他刚一伸手沈衍易就不动了,停下动作低着头看着书箱出神,慕靖安连忙放下东西缩回手,静静的在旁边看着,沈衍易才继续整理起来。
夜晚时沈鸿雪再次上门,当时沈衍易还在书房看书,慕靖安在院子里练剑。
一把剑柄坠着流苏的未开刃剑砰的一声扎进了木廊柱上,吴甸大声叫好,廊柱后的沈鸿雪顿了顿脚步,尴尬的走过来朝慕靖安行礼。
“沈舍人来了。”慕靖安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擦手。“天黑了,本王没瞧见有人过来,没吓着沈舍人吧?”
沈鸿雪回答:“微臣反应慢,没吓着微臣。”
慕靖安朝里面看了一眼:“衍易在看书,沈舍人先进去吧。”
沈鸿雪行礼后进了书房。吴甸跟在慕靖安身后:“殿下,您觉得他这人可信吗?”
“是他要投靠我,伸手还不打笑脸人。”慕靖安不太在乎沈鸿雪:“但衍易在他家里受了苦,我也不会多待见他,这样的人要是有好下场都是天道不公。”
沈衍易正在书房窗边里那把小椅上看书,也没有点灯,借着窗边得微弱的月光看的吃力又专注。
沈鸿雪进来时脚步轻,未能惊动沈衍易。
沈鸿雪停下脚步,他是四下扫了一圈适应了昏暗后才看见了窗边得轮廓。
纤细但挺直的脊背,一打眼就能见起气质不凡。
沈衍易隐于昏暗的书房内的一幕,平白叫沈鸿雪心情发闷。
好像自己这个小儿子在沈家时也一直如此,安静低调,大部分时间都像是不存在,他鲜少会想起小儿子。
兴许是触及了残存的一丁点愧疚,沈鸿雪轻咳一声,“衍易。”
沈衍易还以为自己幻听,他又翻了页书,旁边的视线太强,沈衍易察觉到后看过来,沈鸿雪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父亲。”沈衍易唤了一声,又等了一会儿才起身:“父亲怎么来了?”
沈鸿雪突然想起第一次当父亲时,他怀里抱着沈承易时,又小又柔软的小孩在他怀里咕哝的吐了个泡泡。
等到沈衍易出生时,他已经怀抱过三个儿子,第四个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激动,甚至在产婆出来报喜前,他很希望有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女儿。
而沈衍易在三四岁时确实像个小姑娘,白静灵动,大眼睛轱辘转动,咬着脸颊肉对他笑,那时他的长子沈承易正在耍刀弄枪,浑身是伤脏兮兮的对他说:“父亲,我要当大将军。”
而沈衍易在尤氏的怀抱里,搂着尤氏的脖子说:“姨娘,我要当你的好儿郎。”
似乎是个没出息的家伙。沈鸿雪不太在乎,他有妻子为他生的三个儿子,四儿子前程如何也不太要紧。
后来濮兴怀来他家中做西宾,沈衍易忽然对他说:“爹爹,我要做忧国忧民的士大夫。”
而沈承易浑身是伤的从他们中间路过,随口逗弟弟:“你不当你娘亲的好儿郎了?”他笑着捏了捏沈衍易的小脸,转头对他玩笑说:“我还当大将军,爹替我活络活络吧。”
此时长大了的沈衍易朝他走过来,身穿王府的绫罗绸缎,头戴白玉发冠,清俊秀逸,柔弱纤细。
兴许是一时感性,沈鸿雪没由来的道了句:“没有父亲不为儿女。”
没有父亲不为儿女。
沈衍易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意志,才没有抡起胳膊打到沈鸿雪的脸上。
沈鸿雪很快恢复精明,方才的感情流露只一瞬间,沈衍易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情绪波动的源头。
“听说你要回书院?”沈鸿雪严厉的看着他,不似昨夜当着慕靖安的面恭敬的唤他贵人。
沈衍易点头:“是。”
“不可!”沈鸿雪强烈反对:“你既进了王府,若是整日去书院,夜里再回京,长此以往,王府的一应侍从都要嫌麻烦,先被你得罪透了。”
沈衍易转身回到自己方才的小椅上:“我可以住在书院。”
“住在书院?”沈鸿雪很吃惊:“殿下正年轻,你整日在书院,谁来伺候殿下?”
沈衍易忍着屈-辱,定了定神才回答他:“王府里有很多人,他们会伺候殿下。”
他可以回避了沈鸿雪表达的意思,但沈鸿雪却不带转弯的,顺着他的话反问:“那你不就失宠了吗?见面三分情,你整日在书院不回来,不肖几日殿下就要忘了你!”
沈衍易在昏暗中缓缓闭上了眼睛,被自己父亲教导如何在另一个男人面前保持宠爱,简直摧毁了他所有的自尊。
侍从敲门进来,沈鸿雪深呼一口气恢复平静,侍从们掌了灯后慕靖安才阔步进屋。
“沈舍人为何不坐?”慕靖安客套了一句,便走到沈衍易旁边,从他手中抽走了刚拿起来,其实字倒了得书。
“看书不点灯,熬坏了眼睛看你要怎么办。”慕靖安亲昵的揉了揉他太阳穴,“累不累?”
沈衍易拨开他的手:“我指望着去了书院后相见少,殿下好忘了我。”
“我如何忘的了你?衍易饶了我吧。”慕靖安在他旁边站着丝毫不觉得规矩有问题:“若是相见少了,我就日日追到书院去,你在学堂上听课,我就坐在学堂后面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