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又错开,双方似乎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读不懂的思绪,但最后,都掠过去了,没能停留对视太久。
“因为这一看就知道是不寻常的东西,这块翡翠玉佩的材质、色泽、透亮程度、再加上它上面独特的雕刻,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想必,是个十分身份的人送给我的,”闻逆川略微停顿,又接着说道,“我认识有身份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这个人对于我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虽说闻逆川不记得许多事情,但分析的能力还在,但谈煊全程听下来,显然他也还没猜出就是自己送的。
谈煊只得自嘲地轻笑一声,说道:“可是你不记得他了。”
闻逆川少有地被噎了噎,但很快,他就反驳过来了:“我会想起来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谈煊没说什么,只是点很轻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了帐篷。
闻逆川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随着每日的汤药逐渐减量,他偶尔也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伸展筋骨。
脑子也感觉清明多了,思考东西也没有前些时日那样费劲了,眼看一切都在变好,唯独记忆,而且,更糟的是,似乎随着神志越来越清醒,过去的记忆反倒越来越模糊。
那一段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记忆,就像梦魇一般缠着他。
偶尔在睡梦中,闻逆川可以洞悉出一些记忆碎片,亦或是循环在大病起初那个“梦中上花轿”的场景。
但这些所谓的记忆线索对于他来说终究还是太零碎了,所能获取的信息也太少了,不仅让他无法还原出事情的原貌,还徒增了他的疑惑和烦恼。
如此又过了两日,终于到了他们搬营地的日子。
闻逆川原本以为搬离帐营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谁料,前后只用了半天的时间,谈煊把他和他的两大袋包袱搬去了一个装修精致的院子去了。
当他推开院子内的房门时,更是被里头的东西惊了惊。
光是站在门外看,就知道这房子有多宽敞,正欲抬脚跨进去,下一秒,他又悻悻地把脚收了回来,看向谈煊。
“将军,这房子当真是给我准备的?”闻逆川的语气带着疑惑,毕竟,在当下的他看来,谈煊作为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没必要去巴结他一个小草根。
“自然,”谈煊说着,冲他扬了扬下巴,又说,“不进去看看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闻逆川依旧驻足在原地没有动,而是试探着问道:“将军,无功不受禄,敢问将军为何让我住这样好的房子。”
谈煊的目光在闻逆川的轮廓游弋片刻后,说道:“你自然是有功的。”
“有功?”
“嗯,先前在越城之下对抗的时候,你替我挡一刀,自然有功,这房子和院子,也当做是你替我挡刀的补偿。”谈煊一番话说得毫无破绽,闻逆川很快就相信了。
于是,他抬脚踏入了屋内。
进门先是一道屏风,而后是一个矮桌,矮桌上放了笔墨纸砚,侧面落下一道珠帘,帘子后便是整理干净的床榻。
不知怎么的,闻逆川感觉在这屋内每走一步,都有一阵莫名的熟悉感袭来,好像来过这个地方、对这些摆设也尤为熟悉,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再加上理智的层面告诉他,他不可能来过这里。
一旁的谈煊见他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小川,对屋内的摆设不满意吗?”
闻逆川马上摇摇头,说道:“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他当然会觉得熟悉,因为那就是按照京城平南王府的主卧做的摆设,甚至连屏风的图案、矮桌上纸笔的位置、珠帘上珠子的材质和大小,都是一模一样的复刻。
一时间,似乎是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了一部分,闻逆川觉得熟悉之余,又止不住的一阵心悸,或许那是很重要的记忆,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忘记了多少。
可这一次,也想过去的十几天里的无数次那样,闻逆川在努力尝试之后,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越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尝试、接二连三的失败,让闻逆川沮丧的情绪一时间到达了顶峰。
“抱歉,我记不清了。”闻逆川深深呼出来一口气,却仍然感觉有什么东西闷在胸口,久久无法散去。
谈煊见状,抬手小心地扶了扶他的后背,动作温柔又克制,安抚道:“没事的,小川,记不起来就先别想了。”
“可是我试过很多次了都还是不行。”闻逆川愈发痛苦,他求助一般地看着谈煊,眼里满是不甘。
“没事的,小川,你看着我,”谈煊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的人,“总会想起来的,你相信我。”
距离越城之下的交锋已经过去快一月了,与此同时,越城的人质也放回去一月了
终于,谈煊在今日等来了从京城来的圣旨。
不出所料,圣上直接封谈煊为“镇南王”,且如无特殊情况,无需亲自来京城述职,派人来汇报即可。
由此,谈煊更加确信自己起初的判断,圣上和太后都争不过的时候,就让谈煊当了这个第三方,再加上南面一带的特殊性,两人目前也都没有十全的把握拿下来,两人也都担心如若自己出兵南面,朝中会再次发生兵变。
因此,圣上和太后在这一件事上达成了微妙的共识,如此一来,两人在朝中的势力也再一次达到了平衡。
而谈煊自己,也终于跳出了两人纷争的死局,他再也不需要担心会成为其中一方的牺牲品,或是附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