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护工到点进病房要给辛雪稚擦拭身体,被况戍拒绝了,让人留下工具他亲自来。
毛巾在热水里泡湿,先擦手臂,况戍摸着那截细瘦的胳膊,总觉得这几天里又瘦了不少。
手上的动作放得极轻,辛雪稚皮肤细嫩,稍不注意就会留下红痕。擦身体的时候就需要把人抱起来,况戍让辛雪稚趴在自己肩上,仔细地擦完过后,又给他换了一身新的病服。
做完这一切,况戍的额头渗出一圈汗珠,并非劳累,而是害怕碰坏对方硬给紧张出来的。
把人放平在床上,又给他固定好鼻氧管,拿着助理送来的个人衣物,况戍快速地冲了个澡,回到床边。
辛雪稚偏头看他:“很晚了,你去房间睡吧。”
天慧的病房有一间陪护室,专门安排给亲属休息用的。
况戍没有动身:“我就在这里。”
辛雪稚似乎是叹了口无声的气,他本想再多看况戍几眼,但是疲惫感转瞬及至,意识坠入黑暗。
夜更深时,况戍也累了,身体伏在床边,始终牵着辛雪稚一只手。
高空明月静悬,窗外大雪纷飞。夜色愈浓。
病房的光调至昏暗,静谧的空气流淌其间,好像一层薄纱温柔地笼罩在两人身上。
况戍的脸颊紧贴着辛雪稚的手背,眉心正不安宁地拱起,深长的沟壑陷在中央,他的眼皮微小地颤动着,忽而,身体惊栗般抖了一下,似乎正在被某个可怕的梦境拉扯。
下一秒,他忽然惊醒。房中尚未出现任何响动,但他已经扑到了辛雪稚脸边,紧接着,就见辛雪稚眉心一蹙,张嘴猛地吸了一口气,双眼刹然睁开。
那让人无比揪心的急喘声再次降临,心电监护仪爆发出尖叫。
“雪稚!”
况戍猛拍下呼叫按钮,双手扶住辛雪稚的肩膀,害怕他伤到自己。但这次的呼吸障碍似乎比之前的更加严重,已经彻底超过了人体忍耐的极限,在越来越惊心的喘哮声中,辛雪稚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雪稚、雪稚”
况戍除了痛心和颤抖,在这种状况下根本无能为力。
医护人员很快冲了进来,将病床围得水泄不通,况戍让到一边,看着医生给辛雪稚注射各种各样的液体。
喘息声减弱了,通过人员间的缝隙,况戍看到辛雪稚把头偏了过来,用一种近乎惨白的目光盯着他。
况戍肝肠欲断,可他没办法靠近他、抚摸他,只是踉跄着往前耸了半步。周遭杂响,唯有他们的目光交融于无声。
忽然间,辛雪稚的眼皮无力地合上了,况戍惊疑抬头,就见护士白着脸对医生道:“心率没有了!”
医生镇定指挥:“上除颤仪,大家注意散开!”
况戍的心跳在胸膛中猛擂,恐惧拧成一柄利刃直捣大脑,随后再向全身漫开丝丝缕缕的麻痹感,耳鸣阵阵,身体成为僵硬的空壳。
恍惚的视野中,他看到辛雪稚的身体在除颤仪的刺激下起伏,大脑正在拒绝读懂这一切,只让他眼神发直地看着。
他的目光跟着辛雪稚的胸膛起伏,跟着辛雪稚的发丝黯淡,跟着辛雪稚的脸色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