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在来泽化镇的第一天,应该就已经知道连环凶案的男子们都是死于什么蛊。而且也猜到幕后主使就是你的小师妹。”叶泽道:“我们在鬼市的果子铺审问李明轩时,他冲出去点燃的灯笼释放信号弹,我听到跟着你的侍卫们说那是南疆的流云弹。你认出流云弹,却一反常态没有继续彻查,甚至急匆匆拉我一同回京,便是知道你师妹要对你不利。”
苏明卿哼了一声。她发现自己似乎不用对眼前少年有更多解释,他自己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扮成女仵作验尸那日我不在,但当晚我来到泽化镇,听侍卫们讲述了白天你们验尸的经过,就有些疑惑。若是能瞬间吸干人体的蛊虫,据我所知这世上只有一种,名为嗜骨。曾经”
苏明卿顿了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将那些往事对眼前少年道来,但见他十分认真注视着自己,便道:
“被我们南疆军用于平沐城之战,通过饮水下入敌人营地,一夜杀万人。这蛊血冷便化,连验尸都验不出任何踪影。因为太过伤天和,平沐城之战后,我师父卓青被先帝秘密申饬,南疆也彻底禁绝此蛊,只有少数高层手中还养了些许,也是绝不会随意泄露,用在这种乡野之地无名之辈身上。”
“这般歹毒的蛊虫,起初又是谁发明的?”叶泽忙问。
“是一个叫木先生的人,他曾被封为南疆蛊王,是我师父的幕僚,也当过我们几个的师父”
提起另外一个师父木先生,苏明卿言语平静。木先生在她心中一直都像一个影子,非常神秘:“木先生沉默寡言,虽个子高大却总佝偻着背,总将自己拢在一件宽大的斗篷里。我从小就有些怕他,我甚至从来不敢看他的脸”
木先生的脸像是被砍烂后又烧过,上面坑坑洼洼仿佛毒液融化后的毒虫巢穴,他甚至能随便从斗篷里摸出各种奇怪的虫子与毒蛇。
从小苏明卿就对木先生十分敬畏,但她跟师妹用蛊的本事也来自木先生,甚至后来捡回的小师妹木冰幻,也是随了木先生的姓。木先生曾说自己有个爱妻,因为某些原因跑了,他走遍各个国家一直在找,最后落脚在炎国,说是查到了妻子的下落。
“他还说自己曾有个女儿,很不听话,不如不要。捡了小师妹后木先生是真心拿她当女儿养了几年,纵容得师妹脾气古怪,在南疆无法无天。”
苏明卿咬牙:“没想到木冰幻为了诱我来此,竟不惜血本。若是让朝廷中人又翻出平沐城当年旧案,极容易在京中煽动恐慌情绪。”南疆军善蛊这种名声本就不好,当年卓青也是下了很多功夫才扭转京中对南疆军这一刻板印象。
甚至连木先生,也说不好是自己远赴西域,还是被卓青给驱离。
“若蛊虫事情暴露,败坏的可是我的名声。”苏明卿想到此处愈发愤懑:“说到底,她是我师妹,这般借他人手滥杀无辜,无论我说什么,一旦让朝中其他大臣得知此事,都会算在我头上。”
见她眼中闪过凌冽寒芒,叶泽不知如何安慰,便又用两个大拇指顺着女人的眉头轻轻抚到她眉尾:“好了好了,现在事情已经查清,大理寺如今在你掌中,怎么结案,还不是千岁说了算?”
这倒是,苏明卿听到此处心头一松。她甚至心中早已有了全盘计划,回京后如何将这件事的锅全部扣到花家头上。
那藏匿杀人犯的奶果子铺在黑市。
而京郊黑市有花家的势力,光是这点就够花楹透喝一壶。
毕竟现在朝堂中唯一对她威胁最大的就是花楹透,虽然花楹透现在一副安分模样,可有机会敲打她,苏明卿就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把柄。
叶泽又说:“你师妹偏执多疑,从她敢随便挖开你们师父坟墓这点,就知道她根本不在乎任何事。”顿了顿,他紧盯着苏明卿的反应:“她只在乎卓青死没死。”
提起师父的坟墓被挖,苏明卿眼中闪过厉色,牙根一紧,原本搂着少年腰的双手都不自觉掐紧:“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所以千岁,你跟你师妹,都爱上了你们的师父卓青。这才反目的吧。”少年突如其来的一句让苏明卿像被闪电劈中,她厉喝一声,双手瞬间从少年腰际抬起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殿下,你在说什么鬼话?”
“难道不是吗?”女人这一下力道十足,叶泽瞬间被掐的眉眼涨红,额头青筋暴起,尽管如此,他还是温柔的捧着她的脸,眼中带着看破一切的疼痛,嘶哑着飞快道:“前些时日在锦风馆,千岁醉酒后睡的人是我,嘴里却一声声喊着师父!”
刺啦——像是一层遮羞布被彻底撕掉,又像是一颗已经掩埋许久的脓包被挑破。
苏明卿瞳孔地震,掐人脖颈的手指也不自觉松开,她是真没想到“皇太女”竟会在此时,此地,此刻跟她摊牌。
两人不着寸缕窝在不足三米宽的洞穴中,外面凄风苦t雨,没有一丝丝躲避的余地。
“你其实早就猜到了那晚的人是我吧。”少年注视着她:“第二日朝堂上我打的那个喷嚏,你也听到了。只是我不开口说破,你就顺着我心思,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想要维持一副摄政王与皇太女君臣有别的假象。”
“可你的身体,需要我的血。”少年深深看入她眼底,那清澈的眼神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龌龊,所有的阴暗,所有的不堪:“而我,我喜欢你,很喜欢。”
眼见苏明卿震惊的不知该如何反应,叶泽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