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这是除夕宫宴,方君宜坐上去之后便一直只是很规矩地用膳,没有做出一些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大伙敬酒的时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他这人不存在了。
方君宜看他们这努力忽视自己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他今天这妖妃的戏码还没真正开始。
歌舞已经演过了一巡,酒也敬得差不多了,众人都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闲聊,或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菜。
一旁有宫人上前来,提醒方君宜已经准备好了。
方君宜拿过帕子点点头,拿过帕子给自己擦了擦嘴,这才起身走到宫人们帮忙准备好的琴几之前。
楚微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看他能不能给自己点惊喜,甚至在方君宜抬头和自己对视之时举杯,一起告知自己的期待。
调试好琴音的方君宜不过是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便看见楚微清这骚包的一幕,顿时无语。
起先并没有人在意舞台中央的方君宜,只以为是教坊司新来的伶人。
可是这曲子开始之后,众人便发现了不对劲,纷纷抬头去看。到底谁这么大胆,会在除夕宴上奏一曲凤求凰。
方君宜低着头,没有去看那些人的表情,专注这手上琴弦和在脑海内默背琴谱。他真是许久没碰过琴了,也不求什么惊不惊艳,能将这一曲完整演奏就算是不错了。
最起码,不要丢了青屏山的面子。
此时的他已经听不见众人的窃窃私语,更听不见那些恼人的心声。
学琴这么久,他也是第一次领略到师父说的那种忘我的境界,没想到清净的青屏山没做到,倒是在这嘈杂的晚宴上坐到了。他的眼中,心里,只有眼前的琴,丝毫没有被影响。
若是师兄师姐在这,说不得还要笑话他。
毕竟这旁人不知道,他们却是知道的,方君宜却是不怎么懂琴,能弹奏到这个地步真的很不错了。
一曲毕,方君宜的双手按在琴弦之上,心中满是对自己方才演奏的满意。
很好,一个音都没错!回头怎么都可以跟师姐吹上一吹了!
待他站起身来整理袖子的时候,才发现周围人的表情都是各有各的扭曲。尤其是薛慧,方君宜觉得自己很难形容那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他看不懂,但直觉告诉他不要懂比较好。于是他快步回到高位上去,继续品尝自己方才还没喝完的鸽子汤。
随着他的离开,台下的众人似乎才找回神来一般,也不敢往高座之上看一眼,连闲聊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吃菜,吃菜。”
“……对对,刘兄吃菜。”
至于还等着看热闹的薛慧,已经完全完全无语了。她坐在位置上左顾右盼,终于瞄到了人,看着同样一脸空白的戚潇竹。她抿了抿嘴,决定当自己没看见陛下刚刚那个样子,免得等会又要被找麻烦。
再回头看见贤妃那个若有所思的样子,翻了个白眼。
算了,好言难劝要死鬼。
刚坐下的方君宜汤还未喝上两口,便被一旁的楚微清盯得毛骨悚然。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他艰难地把那口汤咽了下去,问。
楚微清拿起了筷子,给他夹了块他最爱的炸虾仁:“爱妃啊,下次才艺之前能不能跟孤提个醒,别上来就这么……这么……”
虽然说这次是薛慧安排的节目,但方君宜这一手完全是将自己跟绑在了一起,绑在了一条贼船之上。
他之前怀疑方君宜是故意的,到了今日,他更倾向于方君宜确实不懂。
楚微清拿着酒杯,不太能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可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可能是感叹青屏山是不是太与世隔绝了,亦或是二者皆有。
他的心声很吵,也很杂乱,甚至到了后面,方君宜已经不能辨别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觉这人真的是闲的,没效果嫌没效果,有效果嫌效果太好。
方君宜换了双筷子,给光喝酒不吃菜的楚微清夹了点菜:“到底有什么这么纠结,一会喝醉了可别怪我给你演奏一个孔雀东南飞。”
楚微清听话的拿起自己的筷子开始吃饭,他想了一会,越想越不对劲。
“你故意的?”他问。
“也不算吧?”方君宜眨眨眼,“臣妾确实只会这一首曲子呀。”
饶是楚微清这般厚脸皮之人,也顶不住其他人这这遮遮掩掩又探究的目光。尤其是那张平,总是抬头来打量他们俩,被发现之后便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过。
好不容等到方君宜搁下筷子,楚微清赶紧将人拎走。
他担心张平再这么看下去,今晚就有人要被气到叫御医了。
二人离席之后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敞开了喝,回头王吉会帮忙安排车架送他们回府上,一点也不用担心自己喝得找不着北。
宫人早在傍晚开席之前便已经将花园中的宫灯点亮,今夜无月,还有这些宫灯中幽幽的火光,将路点亮。
“在想什么?”楚微清问。
外面的风有些冷,只是呼吸重一些都能呼出一口白气。
方君宜不情不愿地开口:“都说宫中酒好,我今日是一口都没喝着。”
由于叶慈光千叮咛万嘱咐,再加之楚微清在身旁看得紧,他今晚是一口也没喝到。可惜这宫中珍藏的佳酿,他进宫这么些日子,也就见过那没几回,那酒香馋人得紧。
这话听起来有些像在撒娇似得,楚微清不由自主地琢磨了一会,发现这人最近在自己身旁非常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