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愣了一下,半晌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说话,动静大了些,原本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银龙睁开眼,揉了揉,朱衣见他转醒过来,就吩咐说:“你在外面看著些,提防素音的人过来。”
银龙半梦半醒之间,便应了一声,从後背拔出一柄长枪,枪尖银光闪闪,被他懒洋洋的拖在地上,就这麽著走了出去。
朱衣见他走出洞去,这才又看向景玉,眼睛有些发红,著急起来,说:“你方才是不是又想说,红玉就是我,我就是红玉?”
景玉心里正是这样想,却不曾说出口来,见他这样说,便愈发的生气起来,瞪著他说道:“怎麽不是?”
朱衣慌忙的垂下头去,不敢看它。只是咬了咬嘴唇,终於忍不住,竟把心中所想都一一的说了出来:“若我就是红玉,那时在宫里,我就不会把红珠吐给你。”
景玉霎时间变了脸色,他若不提从前的事倒也罢了,一提起来它就满心的怒火。想要把季钰活活饿死,好取走明珠的,难道不是他麽?把它关在红玉的龙宫里,不许它离开的人,不是他麽?剖开它心口,取走它心的,不也是他麽?
朱衣低著头,不曾看见它发青的脸色,径自的说道:“我那时知道你很生我的气,只是没有料到你会那麽生气。若不是怕你没了心支撑不住,我哪里会把红珠吐给你?哪里想到你连一宿都等不得,我明明都和你说了,只等到天明……”他说到这里,大约是难受之极,竟然再也说不下去了,哽了一下,便咬紧了唇,不再做声了。
景玉想,如今他还说这些做甚麽?等到天明?谁又知道等到天明会是如何呢?
不知怎麽的,它突然想起上一世时小蛇带它离开,在水边给它看纪青云和玄冥子说的话,想要藉此它打消回纪宅的念头的事来。
它胸中闷得厉害,想,我若不是伯奇,这些事,一件都不会有。
这样一想,心里便有甚麽东西变得冷硬,它说:“既然不要,那就算了。”
说完便走开,这就是不想再与他多说的意思。
朱衣愣了一下,想要说些甚麽,跟在它身後却不知说甚麽才好,半晌才小声的问道:“阿奇,原来你这几年一直住在海岛上,海上住得惯麽?”
景玉背对著他,听他又喊自己阿奇,那声调口气和往日里一般无二,心里就针扎一般,忍不住想要揍他,想把他赶走,只是却不甘心,不想再在这家夥面前露出那麽狼狈的样子来,便只说:“叫我景玉。”
朱衣低低的哦了一声,好半天没说话。
景玉心里发堵,还要发作,季钰已经悠悠荡荡的转醒过来了。他睁开眼後,一阵儿的迷茫,说:“啊,这是哪儿?”
半晌之後,猛然坐了起来,大声的喊道:“景玉!景玉!”
景玉慌忙的抱住他,说:“我在这儿呢!”
季钰推开它,仔细的把它从头看到尾,这才又紧紧的抱著它,心有余悸的说道:“天哪,吓死我啦,以为你被石头砸死了!”
景玉忍不住乐了,说:“被砸晕的是你,又不是我。”
季钰坐了好一阵儿,终於缓过神来,看到它身後站著的人,怔了一下,似乎觉著迷惑,还未开口,朱衣便说:“我是季钰的朋友,不放心他一个人来,所以陪著他。”他不知用了甚麽法子,连声音听起来都与方才大不一样了。
景玉看了他一眼,他却深深的低著头,景玉想,他做了那麽多坏事,如今又没了法力,一定是怕季钰报复他。这样一想,心里竟是极其的失望,却也没有拆穿他。
季钰听他这样说,也不知是信了没有,便不再看他,反而忧心忡忡的同景玉说道:“怎麽办啊,海岛都塌了,看样子又不安生了,咱们以後去哪儿啊?”
景玉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问说,“你当初不是挺想来东海的麽?”
季钰伤心的说道:“我那时候饿得发疯,又想找寻同伴,可不想来东海麽?”
景玉知道他又想起了明玉的暗算,就说:“那你如今怎麽想,还回去麽?”
季钰看了一眼朱衣,才说,“海岛突然塌陷,这事儿太奇怪了,先打听打听再做打算。”又问它说道:“他不是说衣衣做了魔主?你说他是不是在到处捉咱们?”
朱衣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景玉压根儿看都不看它,就说:“他都做了魔主,还捉咱们干吗?”
季钰哈哈的笑了起来,似乎觉著它这话问的傻,就说:“你以为魔界的缝隙怎麽来的呀?你以为以前的魔主不想做三界之主麽?”说完还自个儿点点头,说:“你呀,你以为人都跟你似得,晒晒太阳,睡睡觉,就心满意足了麽?”
景玉好象被他敲醒了一般,回头深深的看了朱衣一眼,朱衣想要辩解,却碍著自己方才的话,半个字也不能出口,只是微微的摇著头,著急的看著它。
季钰方才猛地一点头,晃著了脑袋,哎呦了一声,伸手抱住了头,叫唤道:“不行,头疼!”
景玉被逗乐了,说:“你倒是轻点啊,”又说:“你还是老实的躺在那儿吧,等好点儿再说。”
季钰不情愿的躺倒下去,抱怨道:“我又不是纸糊的!”
景玉哈哈大笑,说,“对,你不是纸糊的,是水精做的,一碰就碎!真不经撞!”
季钰摸了摸心口,悻悻的说:“我那会儿正睡著呢,梦著大海干了,海底好多好多龙陷在泥里,我都不知道先吃哪条,挑得眼都花了,结果一下就甚麽都不知道啦……”他吐了吐舌头,还要抱怨,便觉著一阵儿山摇地动,脸色大变,景玉想也不想,便躬身护著他的头。季钰挣扎著推开它,正要坐起来,周遭却已然平静如初,仿佛甚麽事都没有发生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