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金枝夫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神情变成了些许的不自然,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沉了沉气,扭头看向站渝,“若是我和东明君的话你都不信,那你就亲自去问这个罪魁祸首吧,别的事情暂且不论,这一次他若是还敢在你们面前说假话,我定不会饶了他。”
话锋忽然这么一转,奚夷简有一瞬的茫然,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还是在说当年西海大太子身死一事。
看着站渝那明显已经有些动摇的神情,虽然早已为这事心有不耐,为了不再与其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奚夷简还是选择直说了,“你哥哥确实是死在我手里的,不过他是自己求死。”
“你说什么?”站渝想过对方会说出的借口和理由,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不会的……”
“小弟弟,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来仪粼栈不也是想知道你大哥当年偷偷参加十洲会武时发生了什么吗?那我告诉你呀,当年你大哥确实风头无两,甚至有许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押了他赢。可是人也不是总能赢下去的,有一次庄家做了一场豪赌,赌的就是反魂树。那时我也只是听过反魂树的名声而已,之后跟着几个朋友去看了那场比试,你哥哥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人人都怀疑他作假,后来也证实了,确实是你哥哥故意和庄家联手,反魂树最终也落到了他的手里,之后,他便被那些输了的人逼到绝境,又不敢表露真实的身份,直到遇到了我……”
说着,他话语一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世人对反魂树的渴望,你哥哥受了重伤,却还是带着反魂树想要去救自己的心上人,可惜对方是魂魄俱散,哪怕是反魂树也无力回天。他万念俱灰,遇到了第一个追上来的人,也就是我,便提出与我一战。其实我早该想到,他是没了希望万念俱灰,与其自尽,不如找个当世高手一战,毕竟在十洲会武的时候他为了反魂树输得憋屈。我倒也不是可怜他,不过是有人求战便应战罢了。可是当时谁又能猜得到,堂堂西海大太子,也会为了一己私情做到这个地步。虽说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但最后到底是我动的手,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报仇可以,十洲会武,我等着你。”
戏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奚夷简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歉疚。于他而言,这件有点荒唐的事情谁也不怪,都怪贪心的人被自己的欲念所害,他也不过是个偶然路过的过路人,刚巧参与到这桩荒唐事里而已。
若是非要他说一句,那他只能说,“反魂树害人不浅。”
“既然觉得那东西害人不浅,你还偏要抓着它不放。”金枝夫人对此仍有不屑。
遍寻海内十洲,对反魂树毫无半点念想的恐怕只有沧海岛一处,从始至终,沧海岛的主人都觉得那能令人死而复生的反魂树是个晦气的东西,不仅不允许门下的弟子去争夺它,也觉得那些为此争抢得头破血流的人太过愚昧。
而奚夷简难得没有去反驳她说的这些话,反倒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说完便在屋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仿佛到岳母家做客一般坦然。
一旁的容和和却无心看他,目光始终停留在门边站着的那个少年身上。自听完这个故事之后,站渝的脸色便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变为了难言的痛苦,她看得出他已经相信了奚夷简所说的一切,可是这个事实却比大哥被恶人所杀更令人无法接受。
这时候她或许该劝他一句,“世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无法说出口了。天下人的悲苦各不相同,如何能够感同身受?
没一会儿,站渝终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金枝夫人目送着那个身影消失在眼际,不由叹了一声气,然后再次看向屋子里的两个年轻人,“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又要做什么,总之,你们两个不许在这次十洲会武上出现!”
话音未落,听着的两个人已是面面相觑。若是不能单枪匹马地闯进六壬谷去救壬北,那么借由这次十洲会武大闹一场就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不可能不露面。
“师父……”容和和正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若不是他说什么你都信,说什么你都做,你至于沦落到今日的境地?”一提起这个,金枝夫人便只觉得恼怒,“别废话,你们两个若是还敢胡作非为,看我会不会打断你们的腿!”
说罢,她竟向门边走了几步,然后忽然抬手画下一道符印,“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回来再找你们算账。”
容和和也没料到师父会突然出这样一招,待到抬手想解那符咒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用的竟是沧海岛来关不服管教的弟子的那一招,但凡是沧海岛的子弟都逃不出这禁锢。
而做完这一切之后,金枝夫人也当真把他们两个单独留在了这里,不知要去何处了。
容和和试了几次,希望能冲破这封印,却都以失败落空。
见她开始有些懊恼,奚夷简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想出去吗?”
她不由扭头看他一眼,虽未说话,意思却很明显——更想出去的难道不是你吗?
奚夷简却不慌不忙,又指了指她已经拆下来的簪子,做了一个划破的手势。
容和和愣了一瞬,有些不确信地看了看被自己别在腰间的那根簪子,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