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夷简未说话,只往后退了几步,给她让出一个好位置。
又迟疑了一瞬,或许是觉得出去更好一些,姑娘才下定了决心,果断地拿起那簪子在手里轻轻一握,再松开的时候,出现在掌心的便变成了那柄闪着寒光的长剑。
奚夷简又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那少女手起剑落,甚至只瞥到了寒光闪过的一瞬,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封印就这样被斩断了。
到底是东明君的宝物,非寻常可比。
将它重新变回簪子插到发髻里时,容和和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了些。看着她那认真的神情,恍惚间,竟有些像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欢喜姑娘,奚夷简走过来的时候,到底是没忍住,趁其不注意,偏过头便将唇瓣轻轻印在了她脸上。
容和和甚至还未回过神来,那年轻人就已经笑着走到了前面。她面上没什么变化,快走了几步跟上他,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十洲会武报道的地方。从海内十洲各处赶来仪粼栈的人大多都汇集在了此处。
走到稍近一些的地方,奚夷简就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眼那边的形势,确信这次不会有什么过于熟悉的面孔了之后,才要迈开步子,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低呼。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正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向报道的那栋小楼走去,明明身上还带着伤,却仍带着那慑人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而且走到了小楼前便停下脚步,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壬一……?
看到这个熟面孔之后,还站在原地的两个人都愣了愣,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打探一下情况,另一个身影已经从两人身侧走了过去。奚夷简偏了偏头,看到了一个极是清瘦的背影。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那人在走出几步之后又扭过头看了看这边。他相貌清俊,带着几分姑娘家的秀气,五官目光却凌厉得仿佛一把尖刀,望之胆寒。
这副模样倒有些眼熟……
容和和恍惚了一瞬,紧接着倒吸了一口气,轻声叹道,“二师姐……”
被她这么一说,奚夷简也定睛看了看,却见那人已经走远,而且正是与壬一会合,人群中有资历极老的差点叫出声来,很快,不明状况的人也知道了这人的名字——壬非。
以一己之力打出了十洲会武这个盛会的壬非啊……
奚夷简与容和和都未见过这人穿着男装的模样,好一会儿工夫才认出来,但比起这个,更令人诧异的无疑是对方要与壬一联手这件事。自他们二人在那小楼处会合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仪粼栈的人都知道了壬一与壬非要出战这次十洲会武的事。只要走到仪粼栈的大街小巷上,无处不在议论着此事,有些人甚至认为,这一次六壬谷的胜算最大。
“年轻一辈的哪还有什么对手?除非,除非奚夷简和欢喜姑娘也联手一次。”这样的言论比比皆是。
而身为被议论的当事人,奚夷简和容和和却没有了这样谈天说地的好兴致。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壬非竟会舍下沧海岛站在了壬一身边,难道是壬袖去请求他时真的打动了他?
这样猜测也不是办法,容和和便提出,“去沧海岛那边看看。”
距离十洲会武的日子越来越近,沧海岛想必也来到了仪粼栈。只是两人在这个小城里找了又找,也没发现沧海岛众人的踪迹,最后不得已之下,容和和只得去偷看了报道之处的名册,却发现沧海岛那一栏赫然写着莘瑜与路芙儿的名字。
“他还打算一人假充两人?”奚夷简笑了笑,然后摇头,“定是有人顶替了他的身份。”
两人都是聪明人,不难猜到那人或许正是壬袖,只是不敢断定壬非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胡思乱想也不是办法,奚夷简胡乱翻了翻那名册,正要放下离开,另一个熟悉的名字却明晃晃地闯进了眼际。
宁不还。
同样留意到这个名字的还有一直默默看着那名册的容和和,只是比起身边这人在看到这名字时的惊讶,她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了与这三个字并排的那个名字上——澜真。
“澜真是谁?”她看的书虽多,却没有多少出门的机会,对一些传说里的人物还是陌生的。
但这一次,奚夷简却没有回答她。他拿着那名册站了许久,除了在看到那个名字时稍稍瞪大了眼睛,剩下的时间倒更像是静止了一般,不言不语,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合上那名册,紧接着却一言不发地向着门外走去。容和和心中本就有疑虑,见他如此,更是满心的困惑,连忙跟了上去。两人在寻找沧海岛弟子的时候曾无意间窥见过宁不还的住处,再次寻到那个地方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一次奚夷简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不见一丝恼怒或慌乱,冷静得惊人反倒让人心生不安。
容和和紧跟着他的脚步再次寻到那个地方,眼见着他戴上了那戒指隐蔽了身形走进小楼,便也只能拔出簪子跟了上去。
两人没有推门进去,却能从外面清楚地听到屋子里的对话。
那是一个略有些轻佻的嗓音,正笑着问道,“你不是说奚夷简也来了,怎么不见他?”
回答他的是宁不还的声音,“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何必时时想着要见。”
“此言差矣啊,我都多久没见他了,就连你,不也是好久不见了嘛。”那声音说着一顿,似乎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当年你来金玉琉璃宫求我帮你接近他时,我见你们两个长得那样像,还险些以为你们是同胞的兄弟抑或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