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青带着人马一早便埋伏在暗处,只等着时机一到,便可以直接登场,开始这谋划了多年的一出好戏。
赵元生从车上下来时,一眼就瞧出了人群中的布防,他面不改色的下来,被狱卒一路押送上刑台。
百姓们早先便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见此情景,纷纷低声议论,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逐渐演变成了高谈阔论。
“你们都听说了吗?”
“赵大人那么好的人,这皇帝为何要赐死他啊?”
“阿娘,我刚才在那边看见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姐姐……”
柏钰正好听到了这句,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衣,颇有些无奈。
她的专业是法医又不是表演,也不知这一招究竟有没有用,即便是无用也没关系,因为他们还准备好了别的后招。
这演员都全都已经就位,怎么迟迟不见敲锣开场呢?
柏钰被挡在人群之外,自然也看不见刑台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时间上,他们是算的极准的。
这当然也少不了三殿下元夕的帮忙,对她那位不算太熟的哥哥,还算能琢磨的透彻,就连提前行刑的这种事都能提前算到。
“越到最后一刻,元祁的戒心也就越重,刑场那边他也一定暗中布置了很多人手,为了以绝后患,防止有人来劫刑场,他极有可能会突然做出改变。”
好在是这一步算准了,提前将元祁安插在百姓之中的官兵,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别处,否则他们现在也难以站在这处,静静等着时机到来。
监斩台上,在旁协助的监斩官后背已经冒了一层汗水,因为紧张,胸口始终起伏的厉害。
在此之前,他曾听说了一则骇人听闻的消息,说是此时身处刑台上的承天府尹,实则便是那十多年前,宫里对外宣称早夭的四皇子殿下。
可这话就是最近才兴起的,偏偏又是这种关键时候,他在这位子上也有十好几年,知晓有些事并非是空穴来风。
若真是假的,只需派人稍微一打听便知源头。
但这回,他也曾派人出去打听过,却迟迟没有收到任何来报,又在一大早被人叫起来,说是监斩时辰提前了,不等什么午时三刻了。
如此一来,他心中便更加笃定了几分。
他心急如焚,坐在圣上身边,看他亲自监斩,这还是圣上继位以来的头一回。
周围的百姓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议论声越发大了,他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元祁拾起一块令牌,扔出去,冷声道:“斩。”
声音落在他耳中,仿佛夏日里突然坠进了冰窟,浑身一哆嗦,扭头便冲那刑台上的刽子手示意:动手吧。
“快看呐,要行刑了!”
此言一出,议论声霎时止住,众人不约而同往台上看去,对于即将到来的画面,心中已然开始惋惜。
刽子手身材壮硕,手里的砍刀在日光下乍现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而跪在他刀下的赵元生,后背挺的笔直,即便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即将迎来最后的结局,他脸上也没有丝毫畏惧。
也不知是不是看错,甚至有人瞥见了他嘴角那一抹浅笑,似乎在令牌落地的瞬间变得更深了。
刽子手用力喷出口中的浓酒,刀刃上的寒光因此更加凌厉,他高高扬起手里的大刀,就要落下。
人群中,有人捂住了孩子的眼睛,有人猛地侧过身去不忍看完,直到他们看见一道白影闪过,那人大喝一声:“刀下留人!”
众人定睛看去,发觉那身穿白衣的竟是个模样清秀的男人。
元祁最先认出来,只是一个侧目,旁边的人便立即会意,出手拦住了那人。
柏钰岂会就此束手就擒,霎时抽出腰间长剑,一通乱舞:“赵大人是冤枉的!”
百姓们不明所以,不过须臾,已然有人认出了柏钰:“那不是承天府的仵作么?你们看他穿的衣服呀!”
柏钰虽然身穿白衣,但这身衣服并非寻常衣物,上面的刺绣都用的暗针,在阳光下才会显露出并蒂莲花的印记。
而并蒂莲花,世人从未见过,唯有极少数几人知晓,这图纹其实是十几年前已经因病离世的皇后娘娘最喜欢的。
除此之外,京城之中也曾传闻承天府尹赵元生,素来喜爱同一种图纹。
柏钰特意穿上这套仵作的衣服,故意没穿平日里常穿的那一身,一般来说,白色最容易染上其他颜色,给人的视觉冲击力也就更大。
詹青说过的:“要尽可能的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监斩官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身旁的元祁,却没有得到半个指示,他只好试探的问一句:“圣上,这……”
“让他说完。”
监斩官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元祁会命人将他打出去来着,幸好没有这么做。
这可是刑场,都快多久没有开过了?这几年京城都是风平浪静的,即便有重大凶案的罪犯,至多也就是关进天牢里,永无释放之日。
像今天这样,当着老百姓的面斩杀当朝命官,这种事……可谓是前所未有。
他想,这要不是有什么私怨,简直都说不过去。
柏钰得了应允,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了,立即转过身去,对着人群一角招手示意,里面人头攒涌,挤出一个人来。
那人就是今日作为助手的张炎,两人对视一眼,身后不少身穿白衣的人走了出来,这些人大多都是北坊的村民,穿着统一的白衣为的就是让人一眼就清楚,穿素衣的除了仵作,就是戴孝者。
四人抬着尸体上到刑台,张炎招呼他们放到中间的位置,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见,然后有人背来了柏钰常用的工具箱,这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仵作应是想要当着众人验尸的。
尸体盖了白布,头部因为缺少了头颅,所以呈现出往下凹陷的状态。
柏钰掀开尸体,尸体穿着一身红衣,即便是在土里掩埋了这么几天,红色依旧鲜艳如常,尸体的恶臭扑面而来,离刑台较近的百姓本能的往后退开,官兵甚至都不需要站在旁边挡住,人们早已自行离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