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寔闭了闭眼,阿苑甜净的笑容,清晰如昨,还有她看向那个奚族青年商人的眼神。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他永远失去了她。
人人都道,昌乐侯的亲妹妹被奚族商人掳走,只有他知道,这或许根本不是抢劫,而是一场私奔。
阿苑失踪前,曾来与他对饮,席间她数次欲言又止,怯懦的他选择装醉逃避。
阿苑的话最终没能说出口,只是在给他盖上薄毯时,轻轻说了一句“对不住”。
为着阿苑的清誉,为着昌乐侯府的名声,他选择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半晌后,范寔睁开眼,幽幽开口。
“倒是为师胡涂了,作茧自缚,焉知不能乐在其中。”
他说着,忽然笑起来,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卢筠清轻轻说道,“至少,千里不会违背我的意愿,把我关起来。”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绿叶,放到唇边吹起来。
这是昨日叫下人摘来的,细长轻薄,最适合吹奏叶笛。
先前曾叫千里教她吹叶笛,只学了一首最简单轻快的,也是他最常吹得。
把叶片放到唇瓣中间,轻轻用力,唇瓣摩擦、按压叶片,发出清越的声音。
范寔猛得睁大眼睛,下榻奔到卢筠清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这是谁教你的?”
酒瓶滚到地上,发出骨碌碌响声,范寔双眼圆睁,表情可怕得想要吃人。
在一瞬间的迟滞后,卢筠清缓缓道,“千里教的。”
“谁教他的?”
“他母亲。”
范寔的双眼痛苦地闭了起来,俄顷,缓缓睁开。
“他的母亲……”
“这是我谱的曲子,只教给过一个人,她走后,我再未弹奏此曲。”
卢筠清的双唇颤抖起来,“先生的意思是,千里他,他是……”
范寔盯着她,“你说的这个千里,他有没有说过,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他说母亲很美丽,也很温柔,是羽朝人。”
范寔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一向淡漠的眼睛忽然亮起来,他激动地按住卢筠清的肩膀。
“你有没有见过她?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没有,”卢筠清缓缓摇头,“千里说,母亲在他五岁时就去世了。”
“去世了,去世了?”
范寔喃喃重复着她的话,眼里的星光瞬间熄灭,抓着她肩膀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颓然地走了两步,身形晃了晃,竟直直栽倒在地上。
卢筠清上前扶起他,“先生,先生你振作点。”
范寔茫然得盯着空气,好半天才找回意识,转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