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次。”他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殷秋水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伪,她知道这位新主是认真的,殷无峥的手上沾满了同族的鲜血,她怎么能忘了这是个怎样冷酷的疯子?
于是所有想要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殷秋水吓得面无人色,匆匆垂下眼躲避那个眼神,呐呐道:“是,是…皇兄…”
“以你的身份,不配称我皇兄。”殷无峥不仅动手还动口,当众将殷秋水的面子踩在了脚底下,他冷声道:“你能活着,不是因为你姓殷,而是因为你父母安守本分,否则殷氏的族陵也不差你一具棺椁。”
殷秋水惨白着一张脸连忙跪着告饶,“是,是!瑄乐知罪,求陛下恕罪。”
殷无峥收回眼神,“滚出宫。”
“多谢陛下恕罪,瑄乐告退。”殷秋水如蒙大赦,适才还想要留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现下却是慌不择路地起身便走,再也不提求情一事。
“好威风啊。”凤栩轻笑了笑,咬字轻而缓地说,“陛下?”
由他唤出这声陛下,实在没什么敬畏在其中,反倒是戏谑玩味——亦或是蛊惑勾引。
殷无峥走到凤栩身前,伸手将他搂了搂,一并往院子里走时轻声说:“这会儿日头正足,怎么还亲自出来。”
“瞧瞧你这个堂妹闹什么幺蛾子。”凤栩怀抱着那盆海棠,进门前将花放在廊下,这海棠前日有些打蔫,他问过宫人才晓得须得照照日光才行。
他在认真照料这盆据说能花开不败的四季海棠。
“不必管她。”殷无峥抚了抚凤栩随意束在脑后的乌发。
那如瀑青丝柔软顺滑,摸着如上好的锦缎一般,凤栩躺在榻上,这头发便散在他身下蜿蜒铺在床褥,墨黑衬着那白如玉雪的人,简直美得惊心动魄。
殷无峥情难自禁地撩起一缕发轻轻吻上去,深沉的欲念与极致的克制在他身上同时出现,并不违和。
凤栩眼睫轻颤,靠着短榻上的小几,指尖也不自觉地蜷了蜷。
“殷无峥。”他轻轻地唤。
殷无峥不肯坐到小几的另一端,便与凤栩挤在一处,将他往怀里揽,“怎么了?”
“你…”凤栩顿了顿,似是若无其事地问,“你想要娶妻么?”
“嗯?”殷无峥微愣,随即亲昵捏起凤栩的下颌,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低声道:“想啊,怎么不想?”
凤栩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有些委屈。
从前的大启也不兴男风,即便也有人豢养男妾娈宠,也不过是当个暖榻泄欲的玩意儿,没人会真的娶个男妻回家,这简直离经叛道有违纲常,凤栩从前就见过不少,分明家中已有正妻,甚至还有几房妾室,也会在外头偷偷养些男妾以供取乐。
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辛。
情爱在权贵眼中更是不值一提的东西,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传说,话本中的痴男怨女也终归只是故事,可凤栩生在父母恩爱兄嫂和乐的帝王家,他本以为殷无峥既然说了喜欢他,便是……除他之外再无旁人的了。
于是伸手便将殷无峥的手推开,又要将人一起推开,“起来,我累了,要去休息。”
反倒被殷无峥抱得更紧,凤栩是真的下了力气在挣扎,以寻常男人的力道不至于这般艰难,可凤栩的身子实在弱不禁风,半晌下来折腾得自己气喘吁吁,结果蚍蜉撼树般没半点用处。
“你放开我!”凤栩是真的生了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么一句。
“好了,好了,阿栩。”殷无峥见真逗得狠了,连忙去吻凤栩的脸颊,“乖点,因为我要娶妻,就这样生气?”
凤栩气得直咬后槽牙,“谁生气了,你是皇帝你说得算,现在放开我然后滚出去!”
殷无峥并没有放开他,更没有滚出去,反倒伸手勾住凤栩的一条腿弯压过来,逼迫凤栩跨坐在自己身上,更便于将人控制在怀里。
“阿栩。”殷无峥的语气骤然郑重起来。
凤栩挣扎的动作一顿。
“我娶你。”殷无峥轻轻吻在凤栩的唇上,低声重复,“我娶你,好不好?”
凤栩几乎是呆滞在了原地。
“你、你…”他磕磕绊绊地呢喃,“你说什么?”
“我娶你。”殷无峥便耐心又说一次,他轻轻拍了下凤栩的后腰,又在他唇上轻咬一记,“我说娶你,阿栩,娶你做我的妻。”
凤栩这两年来被将要覆灭的大启和长醉欢带来的末路压得直不起腰,严酷风霜将他摧折得几欲凋零,他靠着回忆殷无峥而熬过漫长无尽的夜,却从未奢求过能真的得到疼爱与喜欢。
可现在殷无峥不仅对他说喜欢,甚至……他想娶他。
“你…疯了么?”凤栩的底气不足,因为他真的欢喜,也那样的期待。
“我一直是个疯子。”殷无峥坦然地笑了笑,“阿栩,殷氏已经没有旁支了,殷秋水的父亲也在年初时病逝,姓殷的除了我以外便只有一个宗室女,大霄的下一任君王注定不会是殷氏的嫡系血脉。”
西梁殷氏是个极大的宗族,而今只剩下这么两个人,因为什么凤栩也有所了解——自然是殷无峥。
他几乎屠尽了殷氏。
凤栩一时说不出话。
而殷无峥毫不在意地将凤栩抱紧,低声道:“我是个杀尽全族的疯子,那再离经叛道一些也无妨,阿栩,你会名正言顺地坐在我身侧,与我同受百官叩拜。”
凤栩咬了咬唇,又不吭声了。
这是他惯用的小伎俩,牙尖嘴利的小凤凰强词夺理也争辩不过时,便干脆不说话,但这会儿纯粹是因殷无峥的语出惊人,他在回应与否之间摇摆不定。